银丹在凤知微的指尖静静躺着,仿佛一枚凝固的月光,却蕴藏着足以颠覆整个凤家的雷霆。
她没有丝毫迟疑,一步步踏入那象征着凤家最高权力的议事厅。
厅内,烛火通明,一众长老正襟危坐,为首的族长凤擎天面沉如水,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空气凝滞如铁,所有目光都像利剑般刺向那个缓步走来的纤弱身影。
她曾是凤家的耻辱,是那个经脉被废、连呼吸都带着药味的废物嫡女。
凤知微无视了那些或轻蔑、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径直走向大厅中央那座古朴的测灵台。
她玉手轻扬,那枚银色丹药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测灵台的凹槽之中。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测灵台深处响起,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唤醒。
下一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道、两道、三道……足足九道璀璨夺目的霞光冲天而起,撕裂了议事厅的穹顶,直贯云霄!
九色光华交织流转,浓郁的药香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闻之令人心神激荡,灵力沸腾!
“九……九道霞光!六品巅峰!这……这怎么可能!”一位平日里最重仪态的长老失声惊呼,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六品巅峰丹药!
放眼整个大周王朝,能炼制此等丹药的宗师也屈指可数!
即便是丹道天才墨尘,在其灵力最鼎盛之时,炼制六品丹药也需天时地利,偶有成功,绝不敢说能常现巅峰品质!
而现在,这枚传说中的丹药,竟出自一个被废了经脉的黄毛丫头之手?
整个议事厅死寂如坟,唯有那九道霞光还在无声地昭告着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凤知微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此丹,可用,亦可不用。我只想问一句:当年封住我经脉的那枚锁灵钉,是否也出自各位长老守护的凤家‘秘库’?”
话音落下,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瞬间如坠冰窟。
秘库,那是存放凤家最核心机密与宝物的地方,由历代长老共同掌管。
她此言,无异于指控整个长老团参与了当年那场废黜嫡女的阴谋!
几位资历最老的长老脸色煞白,眼神在空中飞快地交错,闪烁着惊慌与狠戾。
终于,执法堂长老凤啸天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地怒喝道:“妖女妄言!你私炼禁药,已是死罪,如今还敢在此污蔑先辈,构陷同族?族规森严,岂容你这般放肆!”
凤知微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她不与他争辩,只是反手之间,掌心已多了一枚锈迹斑斑、染着暗沉血迹的铁钉。
那正是折磨了她数年,几乎将她拖入地狱的锁灵钉!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缓步上前,将那枚锁灵钉精准地插入了测灵台中心的阵眼之中。
刹那间,风云突变!
原本散发着九色霞光的测灵台猛然一暗,紧接着,台面之上,一道道狰狞的血色纹路疯狂蔓延,最终汇聚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涅盘心核,凤氏三代唯一继承凭证,今由族长凤擎天强行收缴,封印嫡女经脉以绝后患。”
这行血字,是她动用了母亲遗书中记载的秘法,以自身心头血为引,方才激活的隐藏烙印!
这是凤家先祖留下的血脉禁制,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轰!”满厅哗然!
所有的目光都从测灵台转向了高坐主位的族长凤擎天,他的脸色已然灰败如死。
“小姐……老奴……老奴对不起夫人啊!”一直站在角落的福伯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当年的真相,他知晓一二,却无力回天,这份愧疚日夜噬咬着他的心。
“拿下这个妖女!她伪造证据,意图颠覆凤家!”凤啸天状若疯狂,身形暴起,一只枯瘦的手爪如鹰隼般抓向测灵台上的锁灵钉,企图毁掉这致命的证据。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墨尘不知何时已挡在台前,手中青竹杖轻轻一横,便稳稳拦住了凤啸天的雷霆一击。
“凤长老,稍安勿躁。”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此物事关凤家传承与一桩陈年旧案,非同小可,须交由丹盟与皇室共同复核,方能公允。”
就在议事厅内乱成一锅粥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几道鬼魅般的黑影借着混乱,悄无声息地从梁柱阴影中潜出,目标直指凤知微手中的丹方。
他们是凌王萧景珩派出的顶尖影卫,任务便是在乱局中夺走这足以改变势力格局的六品巅峰丹方!
然而,他们的脚尖刚刚触地,异变陡生!
议事厅周围的地面下,无数纤细如发的血色丝线瞬间绷紧,一股诡异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
一名影卫首当其冲,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变得赤红,神情癫狂,竟当着满厅权贵的面,用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嘶哑声音嘶吼起来:“凌王有令!夺取丹方,献给北燕国师!待我王登基之日,便是割让云州之时!”
梦魇蛊线!
以凤知微之前咳出的毒血为引,早已在她筹谋的这一天,潜伏于药庐通往议事厅的每一寸土地之下。
此蛊不杀人,却能引爆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秘密!
此言一出,其惊骇程度甚至超过了刚才的家族内乱!
勾结外敌,图谋皇位!
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话音未落,人群中几名看似普通的宾客气息陡然一变,亮出了代表朝廷密探“天机卫”的令牌,瞬间将那发狂的影卫制服。
消息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远在王府的萧景珩接到密报,气得当场砸碎了最心爱的玉器,暴跳如雷,却为时已晚,再也无法收场。
混乱的中心,凤知微只是静静地站着,轻轻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底一片漠然。
“有些人总喜欢偷东西,”她轻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可惜,他们忘了——我最擅长的,是设陷阱。”
最终,在血字烙印的铁证与凌王谋逆案的巨大舆论压力下,面如死灰的凤家族长凤擎天,不得不当众宣布:即刻解除凤知微的禁足令,恢复其嫡女身份应有的一切待遇,并允许她自由出入丹房,继续研习丹道。
散会时,那位曾当众羞辱她“连狗都不如”的凤家长老,面色尴尬地凑上前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巍巍地弯下腰,伸手欲扶她一把,口中结结巴巴地致歉:“知微……侄女,之前是三叔伯有眼无珠,你……”
凤知微却没有动,只是微微一笑,任由他保持着那个屈辱的躬身姿态。
她侧身而过,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上。
“不必道歉,您今天跪的不是我,是您自己多年前埋下的罪。”
众人怔然,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唯有墨尘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虽纤弱却挺直的脊梁,低声一叹:“这一局,她赢的不仅仅是身份和公道,更是人心。”
当夜,月色如洗。
凤知微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任由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喧嚣与纷争都已落幕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最后一颗未曾示人的丹药——破障凝露丹。
丹体晶莹剔剔,核心处却封存着一丝比岩浆更加炽热纯粹的地火精流,以及半缕若有若无、散发着远古凶戾之气的腾蛇血引。
她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深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她知道,那个人,快来了。
果然,毫无征兆地,远方天际的云层被一道漆黑的裂缝无声撕开。
一道修长的黑影自裂缝中踏出,仿佛自九幽地狱而来,携着足以冰封万物的万丈寒意,朝着凤家所在的山门疾速逼近。
山门处的守卫甚至还未察觉到任何异样,那笼罩着整座凤家府邸、由数代先祖合力布下的护族大阵,竟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自行开启了一道缺口,仿佛是在谦卑地迎接它真正的主人,一位失落已久的君王归来。
屋顶上,凤知微缓缓站起身,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她望着那道破云而来的黑影,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