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这些人……恐怕不好约啊。”马浩雄有些为难。
“我知道不好约。”方羽看了他一眼，“用我的名义，私人约见。”
“告诉他们，不谈商业，不谈投资，只谈一个关于华夏下一代和华夏电影未来的，严肃话题。”
“姿态要放低，要足够诚恳。”
“如果他们不愿意见，就把这个东西，让人送到他们的书桌上。”
方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U盘，递给了马浩雄。
马浩雄接过U盘，有些疑惑：“方总，这是？”
“《魔童》的十分钟片段，和我亲自写的故事大纲。”
“我相信，他们看完之后，会愿意见我的。”
燕京，西郊，一栋雅致的四合院内。
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王景初教授，正戴着老花镜，审阅着学生的论文。
作为国内儿童心理学界的泰山北斗，他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
各种会议、讲座、评审，让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老师，神话娱乐的方羽先生，又打电话来了。”
他的助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学者，第三次走进书房，面带难色地汇报道。
“神话娱乐？方羽？”
王景初教授皱了皱眉，从论文里抬起头。
这个名字，他最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那个什么《魔童》闹出的风波，在他们这些研究青少年问题的学者圈子里，也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大部分学者的观点，都和主流舆论差不多。
认为那个“烟熏妆”的哪吒形象，确实过于颠覆，充满了暴力和叛逆的暗示。
对心智尚未成熟的儿童，可能会产生不良引导。
王景初自己虽然没有公开发表意见，但心里也是不太赞同的。
“他想干什么？想找我为他的电影站台，洗白吗？”王教授的语气有些不悦。
“现在的资本家，真是无孔不入。”
“出了问题，不想着从自身找原因，总想着搞些盘外招。”
助理苦笑道：“老师，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助理一再强调，只是想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向您请教一些关于青少年成长心理的问题，绝不提任何商业上的事。”
王景初显然不信。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
“你回绝了吧，就说我没时间。”
“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来问我。”
“可是……”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他们的人，昨天把这个送到了咱们研究中心，指名要亲手交给您。”
“我本来想直接退回去的，但他们说，这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部电影的片段和一份故事大纲。”
“说您看完之后，如果还觉得他们是在胡闹，他们保证，绝不再来打扰。”
“哦？”王景初有些意外。
这种做法，倒不像是一般的公关手段。
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行吧，那就看看。”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助理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盒子里的U盘取出，插入到书桌前的电脑里。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神话动画和神话光魔的精美logo。
王景初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前倾。
十分钟的片段，很快播放完毕。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助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能感觉到，王教授的情绪，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之前的不悦和轻视，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甚至带着一丝惊讶的思索。
许久，王景初才缓缓地靠回椅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把那个故事大纲，拿给我看看。”
助理连忙将打印出来的故事大纲，恭敬地递了过去。
王景初一页一页，看得极其认真。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洒下一层金色的光晕。
整个书房，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王景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助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这位泰斗，到底是什么看法。
“我……我们都错了啊……”
突然，王景初睁开眼，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感叹。
助理一愣：“老师，您说什么？”
“我说，我们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都被媒体和舆论，牵着鼻子走了！”
王景初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惭愧。
“我们只看到了那个‘烟熏妆’，看到了那些断章取义的‘罪状’，就想当然地给这部作品，定了性。”
“可我们谁，又真正去了解过，这个形象背后，到底承载了什么？”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定格在哪吒脸上的画面。
“这哪里是叛逆？这分明是孤独！”
“这哪里是暴力？这分明是一个孩子，在用最笨拙，最幼稚的方式，来武装自己，保护自己，对抗整个世界的偏见！”
“他画着最凶的妆，说着最狠的话，可他的内心，却比谁都渴望被认同，渴望有一个朋友。”
王景初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还有那个主题，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们都以为，这是在宣扬对抗权威，蔑视规则。”
“可看了完整的故事才知道，他要对抗的‘天’，是那个生而为魔丸，注定要被天雷毁灭的，不公的宿命！”
“他不是要对抗社会，他是在对抗偏见！”
“他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向所有人证明，英雄的定义，不应该由出身决定，而应该由行为决定！”
“这是多好的主题！多么深刻的，关于身份认同的探讨！”
“这哪里是什么毒草？”
“这分明是一部，充满了人文关怀，能够引发青少年深度思考的，优秀作品！”
助理已经听傻了。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师，会对一部动画电影，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