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古丽娜扎那番话说得漂亮极了，每一个字都踩在道德和情理的制高点上，既表达了对合作的期盼，又谦逊地表示了对突然决定的歉意
最后还将最终决定权，像一个精美的包装着炸弹的礼物，微笑着递到了迪丽热芭面前
她身后的舞蹈队长林薇，拳头都攥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什么叫更精彩的舞台？
难道她们在北京没日没夜排练了一个月，流了那么多汗，受了那么多伤，磨出来的节目就不够精彩吗？
什么叫合并一下？
一个成熟的、完整的独舞作品，怎么合并？
是把热芭姐从绝对的主角，变成双人舞中的一个。还是把她们这些伴舞分一半去给那个空降兵？
这根本不是商量，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掠夺！
林薇和其他舞蹈队员的脸上，都浮现出愤怒和不平，她们看向热芭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她们了解热芭的性格，善良，不愿与人争执，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想让别人难堪
她们真怕她会为了所谓的大局，就这么委屈地答应下来
分会场的李导，那张本就写满为难的脸上，此刻更是挤出了几分近乎于哀求的笑容
他不停地搓着手，视线在热芭和娜扎之间游移，不敢在任何一处停留太久
他心里苦啊
他一个分会场的导演，能有什么话语权？
上面压下来的决定，他除了执行还能怎么办？
昨天半夜接到总导演组的电话，通知他疆省分会场要塞进来一个人，而且点名要和迪丽热芭的节目互动，他就知道这事儿要糟
两朵最艳的疆省之花，放在一个舞台上，是，话题度绝对爆表
可这操作背后意味着什么，他用脚指头想都明白
这是要让两个人打擂台，让后来的踩着先来的上位啊！
迪丽热芭这边，背后是那位连陈临春总导演都得客客气气对待的墨先生
而古丽娜扎那边，能在这个时间点把人硬塞进来能量显然也小不了
两尊大神打架，他这个小庙的住持里外不是人
他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传话，还指望着娜扎那边能说得委婉一点，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谁知道古丽娜扎一开口就这么直接，直接把热芭给架在了火上烤
现在，所有人的压力都集中在了迪丽热芭身上
热芭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收紧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加速跳动，一股怒火从胸腔里直冲上来
她倒不是怕和谁竞争
能在这个圈子里走到今天，她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愤怒的是，对方这种完全不尊重专业，不尊重她和她整个团队劳动成果的姿态
一个月的血汗，在北京那个冰冷的排练厅里，吴谦白教授的严苛教导，舞蹈老师的反复雕琢，林薇她们身上添的新伤旧伤……
这一切，在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合并一下面前，仿佛都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话
她抬眼，看向古丽娜扎
对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眼神坦荡，似乎真的只是在为了一个更完美的舞台而提出诚恳的建议
好一个你觉得呢？
如果她说不，传出去就是迪丽热芭耍大牌，没有大局观，嫉妒同乡，甚至是不敢和古力娜扎同台竞技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负面新闻，都可能对她造成巨大的影响
如果她说好，那她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身后这群信任她、追随她的舞者，对不起在北京为她付出了无数心血的老师们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热芭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那股燥火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就这么掉进对方的语言圈套里
她脑子飞速地转动着，思考着应对之策
直接拒绝，不行
直接同意，更不行
或许……可以拖一下
对，就说这个决定太重大了，她需要和自己的公司，和杨蜜姐商量一下
或者，她需要和自己的舞蹈团队、声乐老师开会讨论，看看合并在技术上是否可行
这是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既没有当面撕破脸，也给自己留出了周旋的时间和余地
她相信，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墨云，他一定有办法解决
想到墨云，她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她重新抬起头正准备开口，用一种委婉而不失立场的语气将这个皮球先踢回去
“关于这件……”
她的话刚起了个头
“吱呀”一声，排练厅那扇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却像每一步都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节点上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清晨的微光走了进来
来人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身形颀长，气质卓然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热芭身上
是墨云
他怎么回来了？
热芭愣住了，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忘在了脑后
李导和古丽娜扎也循声望去，当他们看清来人的脸时表情各异
李导是肉眼可见的紧张，额头瞬间就冒了汗
而古丽娜扎脸上的笑容则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眼神里反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和看好戏的意味
她似乎很想看看，这位传说中能量通天的墨先生，在春晚导演组的集体决定面前，要如何为自己的女人出头
是低调妥协，还是不顾一切地掀桌子？
墨云的视线，在李导和古力娜扎脸上一掠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他径直走到热芭身边，很自然地牵起她那只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他什么都没问，但那一个安定的眼神，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热芭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墨……墨先生，您怎么来了？”李导擦了擦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墨云这才将视线转向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
“刚才的话，我在门口都听见了”
他顿了顿，然后看向自己身边的热芭，又扫了一眼那群紧张的舞蹈队员，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李导那张写满局促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必要”
“合并节目这件事，不用商量了也不用考虑”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