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天地间的气息逐渐变得凌厉。
越是接近古剑冢,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就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若有实质的锋锐之气。这些气息并非单纯的剑气,而是无数剑修陨落后,他们的意志、战意、乃至本命飞剑的碎片,历经万古岁月沉淀凝聚而成的“剑煞”。
寻常修士在此地久留,轻则心神受创,重则经脉被无形剑煞割裂。即便是地仙强者,也需时刻运转护体仙元,小心应对。
三道流光划过灰蒙蒙的天空,正是木清颜、离曜与玄瑛族长。
离曜周身环绕着一层赤红色的离火屏障,炽热的火焰将靠近的剑煞焚烧净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神色倨傲,却也不得不承认,此地的环境确实棘手。
玄瑛族长则相对从容,深蓝色的玄冥真水如同一层流动的铠甲覆盖全身,那些锋锐的剑煞触碰到至柔至寒的真水,往往会被引导、消弭于无形。她目光沉静,不断感知着四周环境的变化。
木清颜的应对方式最为奇特。她没有刻意撑起强大的护体光罩,只是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薄薄的灰金色光晕。那些凌厉的剑煞在靠近她时,仿佛失去了目标,或是被她身上那股“万物终结却又暗含新生”的轮回道韵所影响,变得温顺许多,甚至有一部分被她悄然吸收、转化为精纯的轮回寂灭之力,滋养着体内的归墟之种。
这一幕落在离曜眼中,让他对木清颜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这个女子身上神秘的地方实在太多。
前方,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残破飞剑、断裂兵刃堆积而成的“剑山”出现在地平线上。那些兵器早已锈迹斑斑,灵性尽失,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剑山之间,可见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其中不时有实质化的灰黑色剑罡喷涌而出,撕裂空间。
这里便是古剑冢的外围。
“小心,剑煞浓度激增,而且……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玄瑛族长忽然停下身形,指着下方一处剑山斜坡。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那斜坡上,几柄看似普通的断剑旁,散落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粉末周围,连肆虐的剑煞都显得稀薄了许多,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极其隐晦的、令人心神不适的“空寂”气息。
木清颜降落下去,蹲身捻起一点粉末,入手冰凉,仿佛能吸走一切温度与生机。她的归墟之种微微震颤,传递出一丝厌恶与警惕。
“是‘寂灭尘’。”离曜沉声道,脸色难看,“归墟教那帮疯子炼制的一种东西,以特殊法门提炼生灵或器物彻底寂灭后最精纯的‘终结之息’而成。此物所在之处,生机断绝,法则趋向‘无’。看来他们确实已经深入此地,而且……似乎在用这东西‘净化’或者说是‘标记’某些区域。”
“他们在搜集‘终结之力’,这些历经万古、充满不甘与杀意的剑煞,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上佳的‘燃料’。”木清颜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剑冢深处,“从痕迹看,他们过去不久。我们加快速度,直接去葬剑峰!”
三人不再耽搁,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无数剑山与剑罡的缝隙中穿梭,朝着古剑冢最中心,也是剑意与煞气最为恐怖的那座孤峰——葬剑峰飞去。
越是深入,环境越是恶劣。有时需要强行穿过由亿万剑意碎片形成的“剑意风暴”,有时要躲避从地底突然刺出的、蕴含腐朽剑意的地脉剑气。饶是三人修为高深、各有手段,也颇感压力,行进速度大受影响。
离曜的离火虽然能焚化不少剑煞,但消耗颇大。玄瑛族长的玄冥真水防御无双,却难以完全隔绝那无孔不入的剑意侵蚀心神。木清颜凭借轮回道韵化解了大部分负面影响,但她能感觉到,此地的“终结”与“杀伐”之意越来越浓,已经开始隐隐引动她体内归墟之种更深处的一些东西,让她必须分心压制。
足足耗费了大半日功夫,三人终于抵达了葬剑峰脚下。
此峰高逾万丈,通体呈暗红色,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染过。整座山峰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无数或插、或嵌、或斜挂在岩壁上的各式残兵断剑。峰体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剑痕,每一道剑痕中都残留着不同属性的恐怖剑意,有的炽热如阳,有的冰寒如狱,有的迅疾如电,有的厚重如山……这些剑意历经万古不但未曾消散,反而彼此纠缠、激荡,形成了一种混乱而可怕的力场,仅仅是站在山脚,就能感到皮肤被无形剑气刺得生疼。
而此刻,在葬剑峰半山腰处,一片相对开阔的、由巨大剑痕形成的平台上,正有数道身影!
他们皆身着灰色斗篷,身形飘忽,仿佛与周围灰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共有五人,呈环形站立,围着一块从岩壁中突出、形状奇特的暗金色矿石。矿石约有人头大小,表面天然生有细密的、如同剑纹般的脉络,散发着精纯无比的庚金肃杀之气,但其核心处,却有一丝不协调的、微弱的灰白色气息正在缓缓侵蚀。
是庚金之精!而且很可能是西方庚金信物的载体或组成部分!归墟教的人果然找到了!
那五名灰袍人正在联手施展某种诡秘的法术,五人手中各持一枚灰白色的骨符,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空寂”、“终结”的意念从他们身上涌出,汇聚向中间那块庚金之精,试图将其内蕴的庚金肃杀之气“寂灭”、“转化”!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平台边缘,还躺着两具尸体!看衣着打扮,似乎是之前进入古剑冢探险的妖族修士,此刻他们尸体干瘪,毫无生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华,正是归墟教手段的典型特征!
“住手!”离曜眼中怒火升腾,厉喝一声,率先出手!他身化赤红流光,手中离火神羽印光芒大放,一道凝练的朱雀虚影带着净化万邪的离火,直扑那五名灰袍人!
“有敌!”五名灰袍人反应极快,其中三人立刻转身,手中骨符爆发出灰白光芒,在身前形成一面充斥着寂灭气息的屏障!
轰!
离火与寂灭屏障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响声。离火虽能克制邪祟,但这寂灭屏障的层次极高,竟只是剧烈晃动,并未立刻破碎。另外两名灰袍人则加快了施法速度,灰白气息侵蚀庚金之精的速度明显加快!
“是归墟教的‘寂灭使者’!修为都在地仙初期!”玄瑛族长一眼判断出对方实力,脸色凝重。五名地仙初期,而且功法诡异,不容小觑。
木清颜眼神冰冷,目光扫过那两具妖族尸体,杀意涌现。“秋水”剑已然在手,她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名正在维持屏障的灰袍人侧后方。
“归墟剑痕——青龙寂灭斩!”
剑光乍起,并非炽烈,却带着一股令万物终结的灰金色龙形剑意!剑意之中,寂灭轮回之力与一丝青龙威严完美融合,速度快到极致,轨迹玄奥难测!
那名灰袍人悚然一惊,急忙侧身,同时催动另一枚骨符护体。但木清颜这一剑太过刁钻凌厉,灰金色剑芒如同切豆腐般划过他的护体灰光,在其肋下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诡异的是,伤口没有流血,反而瞬间变得灰败、干枯,仿佛那里的血肉生机被强行“终结”了!灰袍人闷哼一声,气息瞬间萎靡,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显然没料到木清颜的攻击如此诡异霸道。
“小心!那女子的力量不对劲!”受伤的灰袍人疾呼。
木清颜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剑光如潮,又将另一名维持屏障的灰袍人卷入战团。她的剑法灵动诡谲,配合归墟剑意的侵蚀特性,让两名地仙初期的寂灭使者手忙脚乱。
玄瑛族长则对上了第三名维持屏障的灰袍人,玄冥真水化作无数冰蓝丝线,缠向对方,同时厚重的防御让对方的寂灭攻击难以奏效。
离曜压力大减,离火神羽印光芒再盛,朱雀虚影清鸣,狠狠撞在寂灭屏障上!这一次,屏障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离曜身形如电,直取那两名正在施法侵蚀庚金之精的灰袍人!
“阻止他们!”为首的一名灰袍人(之前被木清颜所伤)厉声喊道,剩余四名灰袍人立刻放弃了各自对手,竟同时朝着离曜扑去!他们似乎对那庚金之精志在必得,或者说,对完成“寂灭转化”的执念极深!
四名地仙初期合击,威力不容小觑,离曜攻势顿时受阻。
木清颜与玄瑛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意图——他们想集中力量先逼退或重创离曜,再回头对付木清颜和玄瑛!
“想得美!”木清颜冷喝,眉心归墟之种纹路微亮,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本源的“寂灭”道韵弥漫开来,暂时扰乱了四周的寂灭气息流动。同时,她并指一点:“轮回劫指!”
无形劫力射向其中一名扑向离曜的灰袍人。那人身形一滞,脸上闪过痛苦与混乱之色,动作慢了半拍。
玄瑛族长则双手虚按,磅礴的玄冥真水化作一道巨大的水幕,暂时隔开了另一名灰袍人。
离曜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长啸一声,离火神羽印脱手飞出,化作一只真正的火焰神鸟,带着焚尽八荒的威势,狠狠撞向最后两名灰袍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块被灰白气息侵蚀了近半的庚金之精!
“朱雀焚天!”
炽烈的火光将半山腰映照得一片通红,那精纯的离火不仅针对灰袍人,更开始灼烧、净化那侵蚀庚金之精的灰白气息!
“不!”灰袍人发出不甘的怒吼。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葬剑峰更高处,一道比之前所有剑意加起来都要恐怖、都要古老的煌煌剑意,仿佛被下方的激烈战斗与离火气息惊醒,骤然苏醒!
一道纯粹由意志构成的、横贯天地的巨大剑影,自峰顶缓缓浮现,锁定了下方平台上……能量波动最为炽烈显眼的离曜,以及他祭出的离火神羽印!
那剑影之中,蕴含着一股“万剑朝宗”、“斩灭一切外道”的无上威严!
葬剑峰本身的守护剑意,被触发了!而且,它似乎对离曜的离火之力并不友好,视其为“外道”侵扰!
前有归墟教强敌,后有葬剑峰守护剑意锁定,局势瞬间恶化到极点!
木清颜抬头望向那恐怖的煌煌剑影,又看向脸色微变的离曜和那块岌岌可危的庚金之精,心念急转。
必须立刻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