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
南江职高的联合实验仓库里，气氛有些凝重。
吴飞、李凯、孙晓静等十名学生，加上“编外助教”王建博士，全都正襟危坐。他们面前的巨大投影幕布上，正在循环播放着昨天那场全球瞩目的新闻发布会录像。
与外界那些军事专家、政治评论员的分析不同，林默快进跳过了所有抓捕和骚乱的画面，将视频定格在了他自己站在台上，讲述“猎人与狐狸”故事的那一刻。
“谁来说说，我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林默靠在讲台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粉笔。
学生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开口。昨天的经历对他们冲击太大，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一艘舢板上，却被卷入了航空母舰的战斗群，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
“是为了……为了麻痹敌人？”李凯扶了扶眼镜，试探着回答。他是理论派，习惯从战术角度思考。
“不全对。”林默摇了摇头，“下一个。”
“是为了拖延时间！”吴飞抢着说，“给苏……给安全部门的人争取抓捕的时间！”
“有点关系，但不是核心。”林默的目光扫过众人，“还有吗？”
一片沉默。
王建博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工程学知识，在这种层面的博弈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因为，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窗口’，去释放一个关键‘变量’。”林默见无人回答，便自己公布了答案。
他在白板上写下了四个字：【信息熵增】。
“在物理学中，熵代表一个系统的混乱程度。而在信息论里，它同样适用。”林默的粉笔在白板上敲了敲，“在我上台之前，整个体育中心是一个低熵系统。敌人在暗，我在明，所有的信息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可以选择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用任何方式攻击我。这个系统是‘有序’的，但这种有序对我们不利。”
“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这种有序，让系统‘熵增’，也就是把水搅浑。”
“我讲的那个故事，就是一个‘扰动源’。它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进一颗石子。但它的作用，是让所有潜伏的‘鱼’，都不得不对这颗石子做出反应。”
“他们会思考，‘天工’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当他们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的行为模式、通讯频率、甚至微表情，都会产生和平时不同的‘信息冗余’。这些冗余，对于李凯你们构建的监控网络来说，就是最明显不过的‘异常信号’。”
林默的一番话，让所有学生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凯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猛地站起来：“我明白了！林老师！我们之前设计的监控模型，是基于‘寻找威胁’的逻辑，但实际上，我们昨天捕捉到的，是‘寻找思考’的逻辑！任何一个目标，只要他的信息交互频率在您上台后产生超过阈值的剧烈波动，就会被系统标记为‘高度可疑’！”
“没错。”林默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我只需要知道，谁在因为我的话而‘紧张’。这就够了。”
“这……这就是信息战吗？”孙晓静小声地问，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撼。
“这是最浅层的信息战。”林默淡淡地说道，“真正的战场，从来都不是靠几件先进武器。而是对信息的获取、甄别、引导和封锁。昨天，我只是给你们上了第一课。”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现在，是你们的随堂测验。”
林默转身，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波形图。
“这是昨天发布会现场，我们的监控系统捕捉到的、唯一一个无法被识别，也无法被追踪的异常信号。它非常微弱，混杂在数万个正常信号里，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
“它的频率很古怪，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通讯协议。”
“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
“或者说，找到释放这个信号的人。”林默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找到‘画皮’，姜离。”
整个仓库瞬间陷入死寂。
让一群职高生，从海量的、堪称天文数字的废弃数据里，去寻找一个世界顶级杀手的踪迹？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了，这是神话。
“老师……这不可能。”吴飞第一个泄了气，“我们没有任何线索，这频率代表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是啊，默哥，这……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学生们刚刚被点燃的一点信心，瞬间又被这盆冷水浇灭。
林默没有反驳，也没有鼓励。他只是走到仓库的角落，从一个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
他将笼子放在讲台上，掀开了黑布。
笼子里，是一只橘色的、看起来胖乎乎的流浪猫。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很普通的、带着小铃铛的项圈。
“线索，我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吗？”林默指着那只猫，平静地说道。
众人全都愣住了。
一只猫？
这就是线索？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橘猫身上。它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全场的焦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然后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淡定地扫视着这群目瞪口呆的人类。
李凯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试图用逻辑去分析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老师，您的意思是……这只猫的生物特征，或者它身上的某个物品，与那个异常信号有关？”
吴飞则挠了挠头，满脸都是问号：“难道……难道姜离是个狂热的爱猫人士？这是他的宠物？”
孙晓静更是小声地和旁边的同学嘀咕：“这猫……看起来就是学校里经常喂的那只啊，胖橘，我还给它取过名字呢……”
只有王富贵，他一开始还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眼神飘忽，显然是在琢磨着中午吃什么。当他的目光扫过讲台上的橘猫时，先是漫不经心，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身体猛地坐直了。
他的瞳孔开始放大，脸上的表情从懒散迅速切换到疑惑，再从疑惑转变为一种惊恐的追忆。他死死地盯着猫脖子上那个廉价的小铃铛，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在所有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王富贵的椅子“刺啦”一声向后滑开，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倒了桌上的一瓶矿泉水。
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那只依旧淡定的橘猫，脸色由红转白，结结巴巴地喊道：
“是……是它！默哥！就是它！我前天晚上去后山小卖部买泡面，就是这只猫！它……它当时对我叫，那声音根本不是猫叫！就跟……就跟手机没信号时候的杂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