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间的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废弃拖把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顾宴身上清冽的雪松调，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氛围。林晚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前是他温热坚实的胸膛，几乎严丝合缝。外面记者和工作人员的交谈声、脚步声清晰可闻，仿佛就在咫尺之外。
她能感觉到顾宴撑在她耳侧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也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逼仄的空间里放大到震耳欲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掌控，似乎掺杂了些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林晚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轻易颤动。她怕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引燃某些不可控的东西。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从她汗湿的额发，到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牢牢锁住她因紧张而抿紧的、失去血色的唇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外面的嘈杂声渐渐远去，通道重新恢复了寂静。
顾宴却没有立刻退开。他维持着禁锢的姿势，目光依旧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
“怕了？”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
林晚猛地回过神，屈辱感瞬间压过了方才那片刻的恍惚。她用力偏开头，避开他那过于迫人的视线，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放开我。”
顾宴看着她染上绯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侧脸，眼底深处那抹幽暗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臂，也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心悸的距离。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林晚几乎虚脱地靠向墙壁，才勉强稳住发软的双腿。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顾宴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袖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异常从未发生，“犹豫，会让你输得很惨。”
他没有再看她，转身，率先走出了工具间，背影挺拔而疏离。
林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才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出去。通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短暂而混乱的梦，唯有被他气息笼罩过的皮肤，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灼热感。
她快步走向更衣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混乱。顾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时而冷酷如冰，时而……又带着那种让她心惊肉跳的、模糊不清的炽热。
换好衣服，林晚从体育馆的后门离开，想避开可能还在前门蹲守的人群。后门连接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路灯昏暗，树影幢幢。
她低头走着，思绪依旧纷乱。突然，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是那种接收到信息的密集提示音。
她疑惑地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她的脸。是几条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她点开第一条——
一张照片跃入眼帘。赫然是她刚才在擂台上，与张猛激烈对抗的瞬间，抓拍的角度有些刁钻，凸显了她纤细的腰肢和略显柔和的侧脸线条。
她心头一跳，迅速点开后面的几条。
第二张，是她获胜后，站在擂台中央微微喘息的特写，汗水沿着脖颈滑落，灯光下，喉结的轮廓并不像一般男生那样明显。
第三张……竟然是她刚才在选手通道里，被顾宴拉进工具间前，两人面对面站着的场景！虽然因为距离和光线，面容有些模糊，但那种对峙的姿态，以及顾宴伸手拉住她胳膊的动作，被清晰地捕捉了下来！
最后一条彩信没有图片，只有一行文字：
【身手不错，模样更不错。藏得挺深啊，林‘少爷’？】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四肢百骸！有人偷拍！而且，这个人似乎……看出了什么？！
是谁？是赛场的工作人员？还是某个心怀叵测的对手？或者是……学校里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
她猛地回头，警惕地环顾四周。昏暗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一种比面对顾宴时更甚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顾宴的威胁是明面上的，而这种藏在暗处的窥探和恶意，更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车灯由远及近，打破了小路的寂静。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后车窗降下，露出顾宴没什么表情的脸。
“上车。”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晚此刻心神大乱，看到他和这辆车，竟第一次没有产生强烈的抗拒。与未知的、躲在暗处的威胁相比，眼前这个已知的、虽然危险却暂时不会真正伤害她的“恶魔”，似乎反而成了一种扭曲的庇护。
她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顾宴瞥了她一眼，敏锐地捕捉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怎么了？”他皱眉。
林晚张了张嘴，想告诉他照片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告诉他有什么用？这会不会又成为他拿来威胁、控制她的新把柄？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他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垂下眼睫，低声道：“没什么，有点累。”
顾宴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追问。他收回目光，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回公馆。”
车子平稳地行驶起来。
林晚紧紧握着手机，那些偷拍的照片像一根根毒刺，扎在她的心头。她偷偷侧目，看向旁边的顾宴。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侧脸线条冷硬。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顾宴的掌控，暗处的窥视，武馆的危机，竞赛的压力……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而顾宴，在这张网里，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执网的猎人，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只觉得前路，一片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