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赛当天,南城体育馆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橡胶地胶和某种躁动的兴奋感。各校的选手在指定区域热身,肌肉贲张的躯体,凌厉的眼神,空气中仿佛都碰撞着无形的火花。
林晚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练功服,独自站在角落,做着简单的拉伸。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立感。周围都是阳刚气十足的男性选手,他们互相捶打着肩膀,大声说笑,目光偶尔扫过她这个“清瘦小子”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或好奇。
“林晚(男),第三擂台,对阵七中张猛!”广播里传来通知。
她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抬步走向第三擂台,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尤为清晰,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来自观众席某个不起眼却视野极佳的角落。
她没有回头去看。她知道顾宴在那里。他果然来了,像一个监工,来验收他的“投资”成果。
擂台上,张猛如同一座铁塔,身高体壮,裸露的手臂上肌肉虬结,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一会儿哭鼻子。”他咧嘴笑道,露出森白的牙齿。
裁判简单宣布规则后,比赛开始。
张猛果然如资料所述,是典型的力量型选手,一上来就发动猛攻,拳风刚猛,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压林晚。他的拳头如同重锤,带着呼啸的风声,不断向林晚砸来。
林晚没有硬接,她谨记着顾宴的指导,利用自己相对娇小的体型和敏捷的身法,不断游走、闪避。她的动作轻盈如燕,在张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穿梭,一次次险险避开致命的拳头。
“躲什么躲!像个娘们似的!”张猛久攻不下,有些烦躁,出拳更加凶猛,但破绽也随之增多。
就是现在!
林晚眼神一凛,看准张猛一个直拳用力过猛,左肋空门大开的瞬间,腰腹瞬间发力,脚步一错,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切入张猛的内围!她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右手并指,将全身的力量凝聚于指尖,如同顾宴那晚演示的那样,精准、迅疾地戳向张猛的左肋旧伤处!
“呃啊!”
张猛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攻势瞬间一滞,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林晚这一下,不仅力道刁钻,更是直接打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剧痛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小子”,竟然真的找到了张猛的弱点,并且一击奏效!
林晚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招得手,她立刻变招,洪拳的短打招式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专攻张猛因疼痛而无法有效防御的区域。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发力短促爆裂,将这段时间在顾宴“指导”下磨砺出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
张猛彻底陷入了被动,只能狼狈地格挡、后退。左肋的剧痛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力量和速度都大打折扣。
“砰!砰!砰!”
接连几次有效的击中,让张猛的步伐开始踉跄。
台下,观众席那个角落,顾宴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紧锁在擂台上那个灵动而狠准的身影上。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擂台上,林越战越勇。她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压抑已久的力量被释放了出来,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拳脚的力量。她不是为了取悦谁,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身后那座摇摇欲坠的武馆,奋力一搏!
“喝!”
她瞅准一个空档,一记迅猛的扫堂腿精准地踢在张猛支撑腿的脚踝上!
张猛本就重心不稳,遭此一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裁判立刻上前读秒。
“……十!”
“比赛结束!胜者,南城一中,林晚!”
广播声落,台下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各种复杂的喧哗。有惊讶,有赞叹,也有难以置信的议论。
林晚站在擂台中央,微微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张猛,看着裁判举起她的手臂,听着宣布她胜利的声音,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种空茫的平静。
她赢了。
用顾宴教导的方式,顶着“林晚(男)”的名字。
她走下擂台,没有去看欢呼或议论的人群,径直走向选手通道,想去更衣室换掉这身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刚走进略显昏暗的通道,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顾宴。
他站在那里,通道顶端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他看着她,目光比在观众席上时更加直接,也更加复杂。
“打得不错。”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有些低沉。
林晚停下脚步,抬起头,平静地回视他。汗水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晶莹闪烁。“谢谢你的资料……和指导。”她的语气疏离而客套,带着完成任务后的疲惫。
顾宴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体育馆特有的味道,将她笼罩。
“只是不错?”他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她眼中每一丝情绪,“你最后那几下,带着不该有的犹豫。如果不是他旧伤发作,倒下的可能是你。”
他的指责毫不留情,像一盆冷水浇在林晚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上。
林晚抿紧了嘴唇,没有反驳。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最后关头,她确实因为对方痛苦的表情而迟疑了一瞬。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顾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告诫,“记住这个教训。后面的对手,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的话语像鞭子,抽打在她心上。她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在他眼中,她或许只是一件需要不断打磨、确保价值的工具。
就在这时,通道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记者或者哪个学校的工作人员想要进来采访或确认赛果。
顾宴眉头微皱,似乎极其厌烦这种打扰。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迅速将她拉到了通道更深处的、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狭窄凹槽里。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她的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退。
“你……”她惊愕地抬头。
顾宴一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外面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近在咫尺,又渐渐远去。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幽深得如同漩涡。
“第一轮而已。”他看着她,声音低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别高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