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映照着林晚眼中那片混杂着决绝与迷茫的薄雾。U盘的威胁虽被顾宴以强横的方式抹去,但那份被彻底掌控的窒息感,以及他电话里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界限划分,像一根坚硬的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安然接受这看似“安全”的现状。
她将U盘锁进抽屉最深处,仿佛那样就能将那份屈辱一并封存。电脑屏幕上,决赛对手陈昊的资料依旧摊开着,那被顾宴用红笔圈出的“右肩僵直”的弱点,此刻看来却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似乎始终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按照他设定的轨迹前行。
左臂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与自身力量的渺小。她走到房间角落,对着沙袋,开始机械地挥拳,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纷乱的思绪。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练功服,但内心的焦躁却并未平息。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那个康复中心的纸袋,袋底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药瓶,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她的注意力,也加重了她心头的疑云。c.m.……那究竟是什么?与顾宴的“药物副作用”有关吗?
决赛前夜,武馆的气氛比平时更加凝重。爷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晚饭时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给她夹了很多菜,嘱咐她多吃点,养足精神。那浑浊眼眸里深藏的忧虑,像针一样刺痛着林晚。她不能让爷爷担心,更不能让武馆最后的希望,断送在自己手里。
饭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进行最后的赛前准备和心态调整。她反复观看陈昊的比赛录像,印证着顾宴资料上的分析,试图将每一个可能的应对方案都刻进脑海。然而,那个白色药瓶的影子,总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干扰着她的专注。
她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那股强烈的不安与好奇。她再次拿出那个药瓶,拧开,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在掌心。这一次,她没有拍照,而是用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将药片包好,藏在了贴身的衣袋里。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许只是想留一个证据,一个可能揭开顾宴秘密的线索。这个举动危险而愚蠢,但她无法控制自己。顾宴身上那矛盾的、脆弱又强大的特质,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不由自主地卷入其中。
夜深了,窗外万籁俱寂。林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决赛的压力,对顾宴的复杂心绪,以及对未知威胁的隐忧,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她翻来覆去,掌心那粒用纸巾包裹的药片,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微小的、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睡意俘虏的边缘,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发出幽冷的光。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
来自顾宴。
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两个字:
【睡了?】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清醒。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顾宴此刻或许同样未眠,正拿着手机,神色难辨的样子。
他为什么这么晚发信息?是为了确认她是否在安心准备比赛?还是……他也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入眠?
她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内心挣扎。回复?还是不回复?
最终,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敲下了回复:
**【还没。】
信息发送成功,如同石沉大海。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短暂的、莫名其妙的交流,像投入静湖的一颗小石子,在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里,又漾开了一圈涟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随口一问?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笨拙的……关心?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后半夜,林晚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擂台上陈昊狰狞的面孔和沉重的拳头,一会儿是顾宴在雨夜中苍白的脸和抓住她手腕的滚烫力度,一会儿又是那个白色药瓶在不断放大,仿佛要将她吞噬。
天快亮时,她被一阵急促的心跳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色微熹,预示着决赛之日的来临。
她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下意识地摸向贴身衣袋。那粒用纸巾包裹的药片还在,硬硬的硌在胸口。
今天,就是决赛了。
她将面对最强的对手,也将可能面对更多未知的变故。
而顾宴,那个如同迷雾般的男人,他的秘密,他的病情,他对自己这复杂难言的态度,都像是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前路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冰冷的空气涌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无论如何,比赛必须赢。
她拿出那粒药片,在晨曦的微光下仔细端详。白色的,圆形的,毫无特征。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将它重新包好,放回原处。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她换好练功服,对着镜子,仔细地将左臂的护臂和绷带调整到最佳状态。镜中的“少年”,眼神疲惫,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坚毅。
她拿起背包,最后检查了一遍所需物品。当她的手指触碰到背包内侧一个隐秘的小口袋时,动作微微一顿。那里,藏着她以防万一准备的另一样东西——一小瓶效果强烈的肌肉松弛剂喷雾。这是武馆以前处理严重肌肉痉挛时用的,她偷偷带了出来。
她不知道会不会用到,但经历过仓库事件和U盘风波后,她不能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别人的“庇护”或“处理”之上。
推开房门,爷爷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打着太极,看到她,动作微微一顿,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多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林晚握紧了背包带子,迎着初升的朝阳,走出了武馆。
决赛赛场,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恶战。
而某些一直被压抑和隐藏的东西,或许也将在今天,被彻底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