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如同刺耳的警报,骤然划破了傍晚校园的宁静,也撕裂了那几乎要凝固的、充满张力与未知的氛围。顾宴眼底那汹涌的、几乎要溢出的情感,像是被强行按下的潮水,瞬间收敛,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接听,而是抬眸,目光依旧紧紧锁着林晚。
林晚还沉浸在他那句未竟之语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心脏狂跳,血液奔流,耳中嗡嗡作响。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惊愕、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待。
“等我一下。”顾宴对她说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转过身,走到几步开外,接起了电话。
“说。”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刚才面对林晚时判若两人。
林晚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却无法吹散心头的混乱。他刚才想说什么?没有什么订婚宴?不是因为有趣?那……到底是什么?
她不敢去想那个答案,那个一旦浮现就会彻底颠覆她所有认知和防备的答案。
顾宴的电话并没有打很久。他听着电话那头的人的汇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晚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低气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简短地说了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快步走回林晚面前。之前的那些复杂情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沉凝的严肃。
“林晚,”他看着她,语速比平时稍快,“武馆那边,出了点事。”
“武馆?”林晚的心猛地一揪,所有关于情感纠葛的纷乱瞬间被对师门的担忧所取代,“什么事?”
“极限武道的人又去了。”顾宴言简意赅,眼神冷冽,“这次,他们带了记者,还有……几个所谓的‘传统武术打假人’。”
记者!打假人!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不再是简单的踢馆挑衅,这是要借助舆论,彻底将承武馆钉在“虚假”、“无能”的耻辱柱上!一旦被坐实,承武馆数十年的声誉将毁于一旦!
“他们……他们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现场‘切磋’,现场‘验证’。”顾宴的语气带着寒意,“他们是有备而来,恐怕不会轻易罢休。你师父那边,压力很大。”
林晚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想也不想,转身就要往武馆跑。
“等等!”顾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你现在这样冲回去,有什么用?”
“那是我师父!是承武馆!”林晚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眶泛红,情绪激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我知道!”顾宴打断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所以,更不能冲动。他们摆明了是设好了局,就等着你们往里跳。尤其是你,”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你上次击败了阿强,他们这次,很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
林晚浑身一僵。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她上次展露的实力,引起了对方更大的忌惮和……针对?
“你现在回去,正中他们下怀。”顾宴冷静地分析着,他的沉稳与林晚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记者和打假人面前,你的任何一次出手,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被恶意解读。而且……”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深意,“你的情况特殊,在那种场合下,风险太高。”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被愤怒和担忧冲昏头脑的林晚。是啊,她不能回去。至少,不能以现在这种状态回去。她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因为身份问题,给武馆带来更大的麻烦和丑闻。
可是……难道就让她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吗?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感攫住了她。
看着林晚那苍白而绝望的脸,顾宴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决断所取代。
“跟我来。”他不再多言,拉起林晚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去哪里?”林晚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开。
“去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地方。”顾宴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相信我。”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包裹着她冰凉的手腕。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刻,这突如其来的牵引,竟然让林晚生出一种荒谬的依赖感。她看着顾宴挺拔而坚定的背影,混乱的心奇迹般地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拉着,快步穿过校园。
顾宴没有去停车场开他那辆显眼的车,而是直接在校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报了一个林晚从未听过的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高级商务区。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顾宴一直在用手机快速地发着信息,安排着什么,神色专注而冷峻。林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中充满了对武馆的担忧,以及对顾宴接下来行动的未知。
出租车在一栋气势恢宏的摩天大楼前停下。顾宴付了车费,带着林晚径直走向大门。门口的保安似乎认识他,恭敬地行礼,并未阻拦。
他们乘坐高速电梯直达顶楼。电梯门打开,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奢华的空中大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几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助理或保镖模样的人已经等在那里。
“少爷。”为首一人恭敬地对顾宴点头,目光快速扫过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恢复专业。
“情况怎么样?”顾宴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问道。
“已经按您的吩咐,联系了主流媒体的负责人,舆情监控已经启动。另外,王律师团队正在赶往事发地的路上,他们会负责现场的法律事务,确保承武馆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助理语速清晰地汇报着。
“那几个人呢?”顾宴脚步不停。
“‘打假人’的背景资料已经查清,有两人有过诽谤前科,相关证据正在整理。极限武道的赵馆长,他名下另一家分馆的消防和税务方面,似乎存在一些问题,资料也已经准备好。”
顾宴点了点头,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里面是一间配备了巨大屏幕和通讯设备的会议室。
“开始吧。”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林晚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里面忙碌而专业的团队,看着顾宴如同指挥若定的将领,有条不紊地发布着一项项指令,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宴。不再是学校里那个矜贵疏离的学霸,也不是那个对她步步紧逼的狩猎者,而是一个真正手握权柄、运筹帷幄的……上位者。
他动用的资源,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为了武馆,他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动了如此庞大的力量?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仅仅是因为那份可笑的“盟友协议”?还是因为……他刚才未说完的那些话?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一块屏幕上切换到了承武馆门口的实时画面(显然是通过某些渠道获取的)。可以看到武馆门口围了不少人,有架着摄像机的记者,有穿着极限武道服装的人,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打假人”的家伙,正在对着镜头激昂地说着什么。师父林承武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几位师兄挡在前面,气氛剑拔弩张。
林晚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顾宴也看到了画面,他眼神一冷,拿起内部通讯器,沉声道:“王律师,可以进场了。按计划进行,态度可以强硬一点。”
屏幕上,很快看到几个穿着正式、提着公文包的人挤开人群,走到了林承武身边,开始与对方和记者交涉。
局势,似乎在瞬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顾宴安排好一切,这才转过身,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神情复杂的林晚。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眼中尚未褪去的震惊和担忧,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别担心,交给我。”
林晚仰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强大,看着他为自己和武馆所做的一切,心中那座冰封的高墙,在这一刻,仿佛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
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想问他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可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另一个助理快步走进来,神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少爷,刚查到的新情况。那个叫冷薇的女教练,她似乎……私下在调查林晚同学的背景,包括……他转学前的记录。”
顾宴接过资料,快速扫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目光深沉得让她心惊。
“林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转学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