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规军士兵们精良的锁子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们手中紧握的长戟和制式长剑，与罪人们手中五花八门的破铜烂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的到来，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战场余生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秩序和压力。
为首的队长，一个下巴上留着整齐短髭的中年男人，目光扫过遍地的蛇尸和人尸，最终落在那具庞大的督军尸体上，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边境服役超过十年，什么样的惨烈战斗没见过？可眼前这一幕，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
亚蛇人督军，那可是需要一支百人规模的精锐部队，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才有可能围杀的精英级亚人。
而现在，它却死在了一个驻扎在城墙之外，连像样装备都没有的罪人营里。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了被众人隐隐护在中心的瑟玉。
那个浑身浴血，脸上却异常平静的年轻人。
“我是边境守备军第三大队队长，格雷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里发生了什么？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没人回答。
罪人营没有负责人，只有一群等死的囚犯。
格雷姆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喜欢这种沉默。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瑟玉，因为现场只有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像个主心骨。
“你，回答我的问题。”
瑟玉还没开口，一旁的贝克特已经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前站了一步，沉声道：“报告长官，我们遭到了亚蛇人的夜袭。是瑟玉队长带领我们打退了敌人。”
“队长？”格雷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轻蔑，“罪人营里，什么时候有队长了？”
“以前是，以后也是！”一个幸存的罪人忍不住高声喊道，“是瑟玉队长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他一个人就杀了大半的亚蛇人，还亲手斩下了那个怪物的脑袋！”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
“瑟玉队长是圣王派来拯救我们的英雄！”
一时间，群情激奋。
幸存的罪人们看着瑟玉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什么是军法，但他们知道，是谁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站了出来，是谁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格雷姆被这股气势震得后退了半步，他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状若疯癫的罪人，再看看那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瑟玉，心中愈发觉得荒谬。
一群罪犯，居然在这里搞个人崇拜？
就在他准备用军法来压制这群人的时候，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格雷姆，你先退下。”
听到这个声音，格雷姆浑身一震，猛地转身，立正行礼。
“帕维尔长官！”
只见帕维尔·巴拉哈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缓缓走进了这片修罗场。
他没有穿戴那身代表“守夜人”的套装，只是一身朴素的皮甲，但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以及锐利的眼神，却让整个嘈杂的营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萨拉查的尸体旁。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沾了沾地上尚未凝固的墨绿色蛇血，放在鼻尖轻嗅。
然后，他又仔细查看了萨拉查胸口那个由【穿刺击】造成的致命伤口，以及脖子上那道平滑的切口。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
良久，他才站起身，目光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瑟玉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探究，要将瑟玉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做的？”帕维尔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我们一起做的。”瑟玉回答道，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他迎着帕维尔的目光，不卑不亢，“如果没有我的同伴们拼死牵制，我不可能有机会对它造成致命伤。”
他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将功劳分给了所有人。
这让一旁的贝克特等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感激和认同。
“哦？”帕维尔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你来告诉我，你是如何用一把普通的制式长剑，洞穿亚蛇人督军的鳞甲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尖刀，直指核心。
大多数人选择了默不作声。
因为这种事情换谁来都说不清楚。
除了当事人……
瑟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夹杂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劫后余生。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瑟玉坦然道，“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我的队友们一个个倒下，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或许……是圣王的庇护，或许是人在绝境中的潜力，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刺穿它，然后……就做到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代价是，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现在连握紧剑都有些困难。”
他说着，左手扶住了还在微微颤抖的右臂，这个细节让他的说辞显得更加可信。
这套说辞，半真半假。
将一切都推给“濒死爆发”和“圣王庇护”，是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反而是不容易引起怀疑的解释。
毕竟，人类在绝境中觉醒潜能的例子，虽然稀少，但并非没有。
帕维尔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围的气息都凝固了。
就在贝克特和雷尔都忍不住要开口为瑟玉辩解时，帕维尔却突然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欣赏的笑声。
“好一个‘不知道’。”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能在绝境中活下来，本身就是圣王的庇护。”
他一句话，便为这件事定了性。
格雷姆队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一向严谨的帕维尔长官，会接受这么一个听起来有些“唯心”的解释。但他不敢质疑，只能把疑惑埋在心里。
帕维尔不再看瑟玉，而是环视四周，对着所有幸存的罪人朗声道：“亚蛇人夜袭，罪人营奋起反抗，不仅成功击退了敌人，还斩杀了敌方首领。你们，用你们的行动，洗刷了你们一部分的罪孽。”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单纯等待死亡的囚犯。你们是圣王国边境的战士！”
“所有在此次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都可以获得三等功勋，足以抵消你们大部分的罪行！表现突出者，功勋加倍！”
此言一出，所有罪人都沸腾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被流放到这里，本以为此生再无希望。
没想到一场血战，竟然换来了重获自由的机会！
一时间，欢呼声、哭泣声响彻云霄。
他们看向帕维尔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但看向瑟玉的眼神，则更加狂热。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给他们的。
帕维尔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回到了瑟玉身上。
“瑟玉。”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
“你的小队，在此次战斗中居功至伟，我会亲自向圣王女殿下为你们请功。”帕维尔说道，“但是，功是功，规矩是规矩。现在的罪人营，不能没有管理者。”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那从现在起，我任命你为罪人营的‘百夫长’，全权负责罪人营的一切事务。”
“这里所有人的训练、防务，都由你来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
帕维尔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不想再看到今晚这样的情况发生。下一次亚人来袭，我希望看到的，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是一支能咬下他们一块肉的狼群。”
“你，能做到吗？”
瑟玉看着帕维尔那双深邃锐利的鹰眼。
挺直了脊梁，大声回答：
“我将尽我所能，长官！”
帕维尔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明天，我会派人送来补给和新的装备。别让我失望。”
看着帕维尔离去的背影，瑟玉挠了挠头。
罪人营百夫长？
瑟玉感觉自己又背上了一些麻烦的头衔。
不过这样也不妨碍他继续升级。
只要自己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等级就能得到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