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刘重谦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两年前失恃,如今许大人又不知所踪,她一个姑娘家,要在这世间安身立命,何其艰难?”
褚济源并未理会他这些言辞,接着问道:“她可是为本官下令,不再追查许怀山失踪一案而来?”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的双眼。”
“官府追查了数月,已是仁至义尽了。此多事之秋,怎可能将人手派出去,去查这一桩毫无线索的案子?”褚济源冷哼一声:“她一个姑娘家不明事理,刘大人当知晓轻重吧?”
“下官明白。”刘重谦温声答道:“她年纪小不懂事,回头下官定然好生劝说。”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褚济源一夹马腹,马儿扬蹄上前。
……
另一边,谢珩驭着马车,见几名衙役坠在马车后头,便侧过脑袋,向马车中问道:“大人,您当真信任褚济源?”
裴闻铮缓缓睁开眼,良久后吐出一句:“不信。”
谢珩挑眉:“那您今日这是……”
裴闻铮在马车一摇一晃中开了口:“他今日在城中寻到我,应当不是巧合。”
谢珩仔细回想,随即摇头:“可属下确实未发现有人跟踪。”
裴闻铮静静听着后头的马蹄声:“看来,兰县的水,当真深得很啊。”
“那明日的接风宴,您可要前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属下就佩服您的临危不乱的气魄。”
“少溜须拍马,”裴闻铮嗤笑一声:“对了,眼下有一事,还需你去查一查。”
谢珩闻言,顿时收起玩笑的模样,正色道:“您吩咐。”
“方才刘府小厮提及的那位许小娘子,你暗中去查一查,”裴闻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我记得,兰县前一任县令也姓许。”
“许怀山!”谢珩脑海中灵光一闪:“您以为,那位许小娘子便是许怀山的女儿?”
“不错。”
“可属下听闻,那许怀山许大人已失踪数月,许小娘子此时前来兰县,莫非是寻得了他的踪迹?”
“不知。”微风拂起车帘,一束天光照在裴闻铮挺秀的眉骨上:“其中或有蹊跷。”
“属下记下了。”见身后的衙役拍马上前来,谢珩执着马鞭,重重抽在马腿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继续往前奔去。
……
许鸣玉在刘府花厅候了许久,吴家兄弟已喝光了整整一壶茶水,就在她以为刘重谦今日不得空时,便见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
许鸣玉见到来人,忙起身行礼:“重谦叔。”
“鸣玉,快别多礼。”刘重谦上前,虚扶起她:“这些时日,你过得如何?瞧着似乎瘦了些。”
“我一切都好,多谢叔父关怀。”许鸣玉直起身,感激地看着刘重谦:“此次本不欲登门打扰叔父,但我心中挂念父亲的案子,这才腆颜前来。”
“鸣玉,你何必与我说这样见外的话?”刘重谦叹了口气:“你的父亲与我曾是挚交,寻不到他的踪迹,我心中亦是不好受。但你想必也瞧见了,兰县遭了灾,官府中当差之人每日要去集市施粥,确实抽不出人手来查你父亲的案子。”
“我明白,”许鸣玉温声道:“叔父放心,我此次前来并非为求官府收回成命,此案官府不查,我自己查。”
刘重谦闻言,眉眼中有不赞成之色,片刻后他负手踱远了些:“鸣玉,天下之大,你父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若是不愿见人,你又要去何处寻找啊?”
“父亲绝不是逃避之人,”许鸣玉语气笃定:“他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不回来见我。”
刘重谦闻言,并不开口,只拎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冷茶,仰头饮下后,他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你要查此案,那是你一片孝心,我阻拦不得。”刘重谦转过身:“你向来有主意,此次要我如何帮你,直言无妨。”
许鸣玉闻言,福身一礼:“鸣玉先行谢过叔父。”
她站起身,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对父亲失踪案的细节知之甚少,如您所言,天下之大,寻一个人何其艰难,我不能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叔父,不知关于此案的案卷此时在何处,可能允我一观。”
“应当在府衙的架阁库中。”刘重谦略略思索:“案卷之事你不必担心,我明日便去架阁库中借阅,亲手抄写一份给你。”
“鸣玉感激不尽。”
“你先莫要急着道谢,”刘重谦抬手示意:“若我未曾记错,那案卷之上信息寥寥,若非如此,此案也不会拖到今日,仍未曾破解。”
“我明白,”鸣玉抬起头,神情执拗:“您便让我试试吧。”
“我拗不过你。”刘重谦摆摆手:“明日下值,我定将案卷带回来。”
春樱与吴家兄弟闻言,纷纷松了口气。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曙光。
“对了,崔叔可曾与你提及别院的事?”
“提过,”许鸣玉面上泛起一些笑意:“但我在客栈住得挺习惯的,便莫要搬了吧。”
“你父亲向来清正廉洁,所得俸禄还时常用来救济穷苦百姓,余下的钱财定然不丰,便莫要与我客气了。”刘重谦看向吴家兄弟:“吴勇,吴谋,你们二人去客栈,将小娘子的行李搬去别院。”
吴家兄弟看向许鸣玉:“小娘子,这……”
眼见拗不过,许鸣玉只得应下:“那鸣玉便在此谢过叔父。”
“莫要再谢来谢去了,”刘重谦忍俊不禁:“我啊,耳朵里的老茧都要听出来了。待你与那张家郎君成亲之日,请我饮酒便好。”
许鸣玉笑意敛下。
刘重谦瞧见她的神情,莫名道:“怎么了?”
“父亲失踪后,张家便来退亲了。”
“退亲?”
“嗯,他攀上了郑家的高枝。”
“无耻!”刘重谦扬声痛骂:“他真是错把珍珠当鱼目了!”
“叔父,实不相瞒,我并不难过,”许鸣玉神情认真:“甚至觉得轻快许多,若非退了亲,我怕是不能四处去寻父亲的行踪。”
许鸣玉粲然一笑:“请您饮酒这样的小事,不必等到我成婚那一日。待寻到父亲的踪迹,我定设宴,请您喝大齐最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