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舰的引擎轰鸣像沉在深海的心跳,沈星河站在控制台前,看着青铜星盘与巨型星盘的共振波纹渐渐趋于平缓。腕间的星轨印记还在微微发烫,父亲最后触碰过的地方,银纹正顺着血管的走向缓慢游移,像在绘制新的星图。
“亲卫队的生命体征在回升。”林夏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A区三号舱的人已经醒了,他说认识你父亲——哦不,是认识沈将军年轻时的样子。”
沈星河嗯了一声,指尖在巨型星盘的边缘划过。那些珍珠岩墙壁上的星孔正在收缩,银辉顺着孔道流回星盘核心,留下蛛网般的淡痕。他突然注意到,星盘背面刻着几行极细的纹路,凑近了才发现是用上古星文写的短句,青铜星盘上的银纹正沿着同样的轨迹在盘面上游走。
“沈星河!”林夏的声音突然拔高,“你快来看看这个!”
他赶到A区时,苏醒的亲卫队员正跪在舱体前发抖。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作战服的肩章却绣着沈家亲卫的最高衔级,他面前的舱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星盘背面相同的星文,只是这些星文正在自行重组,拼出断断续续的画面——燃烧的星舰、断裂的星轨、还有一只握着青铜匕首的手。
“是‘蚀星者’。”亲卫队员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当年我们就是被它们追进天玑星域的。它们不是生物,是……是星轨的癌细胞。”
沈星河的目光落在画面里那只手上。匕首的样式与他腰间的军用匕首一模一样,只是刃面刻满了星文。他突然想起父亲留在青铜星盘夹层里的字条,上面用同样的星文写着:“以血养星,以魂铸轨”。
“它们能吞噬星舰的能量,还能污染星轨。”亲卫队员的声音发颤,“沈将军发现,只有用青铜星盘的能量才能净化被污染的星轨,但每次净化……”他看向那些沉睡的同伴,喉结滚动了一下,“都会让蚀星者变得更强。”
巨型星盘突然发出震耳的嗡鸣。沈星河转身冲出A区,只见大厅中央的星盘正在剧烈震颤,原本银白的光流里渗出墨色的丝线,那些丝线触碰到的珍珠岩墙壁,瞬间化作黑色的粉末。腕间的星轨印记烫得惊人,他低头时,发现印记正在脱落,脱落的银纹在空中组成一行星文:“蚀星已至”。
“警报!外部出现大量不明物体!”林夏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它们在啃食古舰的能量屏障!”
沈星河扑到控制台前,星图仪上的天玑星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那些刚被修复的星轨节点像被墨汁浸染,黑色蔓延之处,古舰的能量读数就暴跌一截。他抓起青铜星盘,发现盘面上的银纹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更深的朱砂色纹路——那是父亲的血拓上去的。
“把所有亲卫队员转移到我们的星舰!”沈星河喊道,“林夏,启动跃迁程序,坐标设定在最近的人类前哨站!”
“那你呢?”
“我要试试父亲没做完的事。”他把青铜星盘嵌进巨型星盘的凹槽,两种星纹接触的瞬间,迸发的光流把他掀翻在地。视网膜上突然炸开无数画面,父亲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沈临渊跪在星盘前,用匕首划破手掌,血珠滴在星盘上,墨色的蚀星者就从星轨裂隙里涌出来,被血色星纹烧成灰烬。
“原来如此……”沈星河喃喃自语。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掌心,鲜血滴落在青铜星盘上的瞬间,朱砂色纹路彻底亮起,像有无数条血河在星盘上奔涌。
蚀星者发出尖锐的嘶鸣。透过舷窗,沈星河看到那些墨色的影子正在消融,被血色星纹触及的地方,化作漫天星尘。但新的蚀星者还在从星轨裂隙里涌出,它们的形态越来越大,已经能看到核心处跳动的红光,像缩小的恒星。
“能量屏障只剩10%!”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沈星河,它们太多了!”
沈星河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顺着星盘纹路流失,视野开始模糊,但腕间的星轨印记却重新亮起,这一次是纯粹的金色。他突然想起父亲影像里的那句话——“星轨的尽头不是终点,是起点”。
血色星纹突然开始逆向流动。
原本涌向蚀星者的能量转而注入古舰的引擎,巨型星盘转动的方向彻底逆转,天玑星轨的投影在空中倒卷,露出藏在最深处的一条暗紫色星轨。那条星轨比其他星轨粗上百倍,上面布满了与蚀星者核心相同的红光。
“是母轨!”亲卫队员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门口,“蚀星者是从这里诞生的!”
沈星河笑了。他终于明白父亲留下的钥匙真正的用途——不是修复星轨,是引爆它。他将最后的精神力注入青铜星盘,看着血色星纹沿着母轨蔓延,像点燃的导火索。
“林夏,带他们走。”他按下通讯器,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家常,“告诉联合星舰,天玑星域的坐标永久封锁。”
“我不走!”林夏的声音在星舰里回荡,“沈星河你混蛋,当年你父亲就这么骗了我们……”
她的话被更剧烈的震动打断。沈星河看着血色星纹抵达母轨的终点,那里突然亮起比恒星更耀眼的光。蚀星者的嘶鸣变成绝望的哀号,它们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能量流被母轨的爆炸吞噬。
青铜星盘从凹槽里弹出,飞向他的掌心。沈星河接住星盘时,发现盘面上的星纹已经全部变成金色,与腕间的印记完全融合。古舰在剧烈的爆炸中开始解体,但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像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
视野里最后出现的,是林夏驾驶的星舰冲破爆炸云的画面。星舰的尾焰划出金色的轨迹,像在太空中写下一个巨大的“等”字。
沈星河闭上眼。青铜星盘在他掌心轻轻震动,传来遥远的星轨共鸣。他知道,自己没有消失,只是化作了新的星轨节点,守着这片被净化的星域,等着某一天,有人能沿着星轨的痕迹,找到回家的路。
爆炸的光芒熄灭后,天玑星域重新归于寂静。只有那枚青铜星盘悬浮在星尘里,盘面上的金色星纹缓缓转动,像在诉说一个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