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暖风吹在脸上。
他感觉不到温度。
天光自地平线向上渗透，浓稠的黑夜稀释成灰蓝色。
顾夜宸眼睫颤动。
睁开眼。
身侧的位置空着。
一层薄冷覆盖床单，那片布料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他伸出手，掌心向下，按在那片冰凉的布料上。
没有温度。
没有人留下的余温。
坐起身。
被子从肩头滑落，堆在腰腹。
卧室内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目光扫过房间，衣架上挂着西装，沙发上空无一物。
苏言常穿的那件居家服不见。
顾夜宸赤脚下床。
地板的凉意从脚底渗进骨头。
拉开卧室门，走向客厅。
空旷。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
他喊了一声。
“苏言。”
声音在空荡别墅里得不到回应。
他走到玄关，打开鞋柜。
苏言常穿的那双白色运动鞋，不在。
顾夜宸胸腔一紧。
他转身快步上楼。
步伐很重，大理石台阶回应沉闷的响声。
他没去别的房间，径直推开书房的门。
一股纸张与皮革混合的气味迎面而来。
窗帘没拉，晨光照亮室内。
一切维持着他昨晚离开时的样子。
目光越过宽大书桌，落在墙角保险柜上。
柜门紧闭。
他又收回目光，落在桌面上。
摊开的剧本还停在昨晚读的那页。
剧本正中央，放着个东西。
一个很小的银色物件。
顾夜宸的脚步停在书桌前。
视线聚焦在那个物件上。
是一枚耳钉。
银杏叶的形状。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在耳内轰鸣。
这枚耳钉，他不认识。
可他知道它属于谁。
他伸出手。
指尖碰到耳钉前一刻停住，轻微的颤抖。
他收回手，走向墙角的保险柜。
他蹲下身，手指在密码盘上快速按下一串数字。
‘嘀’的一声，绿灯亮起，他拉开厚重柜门。
里面一叠叠文件整齐依旧。
视线跳过那些文件，落在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上。
盒子开着。
里面空空如也。
顾夜宸身体里某一根弦，在这刻彻底绷断。
他猛地站起身，头颅一阵晕眩，扶着墙壁，急促的呼吸。
空气涌入肺部，带不来缓解，反而加剧了胸口窒闷。
他知道了。
苏言知道了。
他不止是逃跑。
他是在告诉他，他什么都知道。
顾夜宸冲回书桌前，拿起那枚耳钉。
金属尖端刺入掌心。
坚硬，冰冷。
他不是藏品，他是诱饵。
他不是替代品，他是审判者。
一股暴怒的热流冲上头顶。
手臂横扫而出。
剧本跟文件，笔筒跟台灯，所有一切都挥落在地。
巨大的声响在书房内炸开。
胸膛剧烈起伏，手掌撑在凌乱的桌面上，手背青筋暴起。
那枚耳钉被死死攥在掌心，骨节因用力泛白。
不够。
这些声响远远不够。
他抓起桌上仅剩的笔记本电脑，狠狠砸向对面墙壁。
屏幕碎裂，机身变形，零件四散。
身体的每块肌肉都在叫嚣，每个细胞都在燃烧。
那个温顺乖巧，被他圈养的金丝雀。
用最安静的方式，给了他最响亮的一击。
掏出手机。
屏幕因为指尖的汗水有些失灵。
他用力擦了擦，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顾总？”
“封锁所有机场车站跟码头。”顾夜宸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查苏言的出境记录，查他所有银行账户的流水。”
“顾总，出什么事了？”
“去查！”
挂断电话，他拨出第二个号码。
“把别墅区外面所有路口的监控调出来，查今天凌晨四点到六点之间，所有离开的车辆。”
指令一条接一条发出。
冷静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男人只是一个幻影。
但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出卖了他所有情绪。
打完所有电话，他把手机扔在桌上。
他摊开紧握的左手。
掌心被耳钉尖端刺出一个深深的血点。
他看着那个血点，一根根收拢手指，再次紧紧包裹那枚耳钉。
苏言。
你以为你能逃的掉。
顾夜宸嘴角牵起一个没有弧度的笑。
你的身体你的名字跟你的一切。
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需要换身衣服，去亲手抓回他那只不听话的藏品。
这一次，他要把笼子造的更结实。
结实到，再也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