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糊成一片水流，窗外什么都看不清。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照亮荒野中那栋建筑的鬼影。
那是座废弃的私人会所，惨白光线下，巨兽似的沉默。
“主系统该因风暴跟失修瘫痪了，”车内死寂，顾夜宸的声音响起，“但内部的独立安保装置，红外线还有重力感应，多半还在运作。”
他熄了火，车厢里彻底暗下，只剩雨声跟两人的呼吸。
“跟紧我。”顾夜宸解开安全带，“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擅自行动。”
苏言没回答，默然推开车门。冷雨混着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寒颤。
顾夜宸已经下车，绕到副驾，用身体给苏言挡住些风雨。他没带伞，雨水很快打湿单薄的衬衫，紧贴上瘦削的脊背。
两人没走正门，绕到建筑侧后。顾夜宸在一扇紧闭的后勤通道门前停步，从口袋拿出小卷细密铁丝，半蹲下身，借着手机屏幕微光，将铁丝探入锁孔。
苏言站他身后，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视野里只有顾夜宸专注的侧脸跟他那双稳定的不像话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天生就该做这种事。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
顾夜宸推开一条门缝，霉菌跟尘埃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里面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顾夜宸先进去，回身向苏言伸手。苏言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放上去。顾夜宸的手心很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拉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暴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笼罩二人。
“别动。”顾夜宸的声音压的很低，几乎贴着他耳朵。
脖颈处一阵温热气息，苏言下意识的想躲，却被顾夜宸按住肩膀。
顾夜宸打开手机上的特殊应用，微光投射出去，几道纤细红光在黑暗走廊中显形，交错纵横，织成一张疏密不一的网，封死前路。
“红外线陷阱。”顾夜宸解释，“有固定扫描周期，十五秒一次。我们第三个循环的间隙穿过去。”
苏言心跳停了一瞬，他看着那些致命红线，无法想象怎么穿过去。
顾夜宸没给他太多时间思考，牵着苏言的手，心里默数。某个节拍来临，他低喝：“走。”
他拉着苏言，身体压的很低，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跟速度，从几道红线下方滑过。苏言完全被他带着移动，身体紧随他的节奏，一道红线几乎擦着鼻尖掠过，他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
通过第一道防线，两人贴墙站着平复呼吸，苏言手心全是冷汗。
“还好吗？”顾夜宸低问。
“继续。”苏言声音发紧。
两人继续深入。会所内部极大，曾经的奢华只剩蒙尘的轮廓。穿过空旷宴会厅时，顾夜宸示意他别走地毯，要沿着墙边大理石的接缝走。
“地毯下面是重力感应区。”顾夜宸的声音传来。
苏言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这背影，他太熟了。过去的日子里，它代表权势，压迫，跟无法挣脱的绝望。那时的背影宽阔挺拔，带着影帝顾夜宸的优雅跟傲慢。
可现在，这背影在黑暗中显得单薄，因湿透的衣衫透出几分狼狈。但他冷静，可靠，手术刀似的精准，剖开所有危险，为身后的人辟出一条生路。
苏言很割裂。
眼前的男人是陌生的，不是那个会因嫉妒发狂的疯子，也不是镜头前风度翩翩的影帝。他是个冷静的潜行者，一个黑暗中的支配者。
可他又无比熟悉。那种对环境的掌控力，不容置疑的指令语气，理所当然的引领姿态，都跟过去的顾夜宸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这种掌控力不再是牢笼，而是盾牌。
这认知让苏言烦躁又混乱。他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必须完全依赖这个最痛恨的男人。
两人终于来到二楼一间办公室门前，顾夜宸示意停下。
“就是这里，”他说，“赵总的私人办公室，保险柜该在里面。”
他再次拿出工具处理门上的电子锁。
一道惊雷在窗外炸响，光亮将顾夜宸回头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那张脸上没有往日的偏执疯狂，也没了近来的卑微忍耐。闪电光中，他的眼神专注锐利，像黑夜里捕食的孤狼。
苏言的心脏，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