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那只油腻的手眼看就要碰到苏言肩膀。
苏言身体一僵，本能的退了半步，眼神骤冷。他厌恶这种轻浮的触碰，更厌恶赵总言语中把他当物品的赤裸欲望。
“赵总，请自重。”苏言声音不高，警告的意味却分明。
“自重？”赵总嗤笑，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笑话，肥脸上堆起褶子，笑容更显猥琐，“苏大画家，装什么清高呢？谁不知道你以前跟的谁？顾夜宸能碰，我就碰不得？还是你觉得我现在不如他？”
这话好比一把沾了污泥的刷子，硬要把苏言拖回他拼命挣脱的泥潭。不堪过往被如此粗鄙揭开，苏言脸色一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赵总的手再次肆无忌惮伸来，眼看要抓住苏言手臂时，一道瘦削身影悄无声息插进两人中间。
是顾夜宸。
他不知何时下的车，鬼影子似的，就这么突兀又坚定的挡在苏言面前。
赵总的动作僵在半空。
顾夜宸微低着头，姿态全然顺从卑微。他甚至没看赵总，只用近乎机械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开口：“先生，苏先生的休息时间到了，我们需要回去了。”
声音很低，几乎被都市傍晚的嘈杂吞没，偏又清晰传入苏言跟赵总的耳朵。
赵总眯起眼，花了几秒才认出眼前这个穿廉价衬衫，身形消瘦，还卑躬屈膝的男人是谁。
认出来那刻，他脸上表情变得极为精彩。先是错愕，跟着转为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跟鄙夷。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呼风唤雨的顾大影帝吗？”赵总音量猛地拔高，语调夸张得像唱戏，引得周围路人侧目，“怎么？顾家倒了，你就沦落到给人当司机了？”
他上前一步，手指狠狠戳上顾夜宸胸口，一下又一下。
“一条狗。”赵总的嘴快贴上顾夜宸耳朵，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音量极尽羞辱：“以前是顾家的狗，现在是苏言的狗。怎么，当狗还上瘾了？”
苏言心脏猛地一抽，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看着顾夜宸的背影，那曾经挺拔如松的背脊，此刻微微佝偻，承受着另一个男人的侮辱。
顾夜宸没动，任由赵总的手指戳在身上。他依旧低着头，那些不堪入耳的词语好似与他无关，只是机械的重复刚才的话：
“先生，苏先生需要休息了。”
语气依然平淡，平淡的诡异。
赵总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一把推开顾夜宸，想直接去抓苏言：“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推开的瞬间，顾夜宸又如影随形挡了回来。这次，他没再低头。
他抬起眼，看向赵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里面没有愤怒怨恨，甚至没有被羞辱的痛苦。那双深邃眼眸里，是一种原始又冰冷刺骨的警告。像一匹孤狼守着领地里唯一的食物，谁敢靠近，它就会用尽全力咬断谁的喉咙。
那眼神看得赵总嚣张的气焰一滞，下意识停了脚步。
顾夜宸身体卑微，姿态顺从，眼神却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守护。
这强烈的反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言心上。
他一直用各种方式折磨顾夜宸，想看他痛苦，看他崩溃，看他为过去的罪行付出代价。可真看到顾夜宸被另一个人如此践踏尊严，他心里涌起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快意。
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烦躁跟震动。
这个男人，用着他赐予的最低贱的司机身份，却在行使最固执的保护。
苏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越过顾夜宸的肩膀，冷冷看向赵总。
“赵总，我耐心有限。”他开口，声音恢复惯有的疏离平静，“你要是想明天在财经头条看见自己公司的丑闻，大可以继续在这纠缠。”
赵总脸色变了变。他知道苏言今非昔比，背后的资本跟媒体关系都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他权衡利弊，最终啐了一口，恶狠狠瞪了顾夜宸一眼。
“行，你们行！！苏言，顾夜宸，我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赵总悻悻转身离开。
周围空气好似才重新流动。
顾夜宸在原地站了几秒，那双狼似的眼睛里的光迅速褪去，重新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他转身，拉开后座车门，对着苏言，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苏言没看他，面无表情坐进车里。
顾夜宸关上车门，绕回驾驶位，启动汽车。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车内空间狭小，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凝固。
苏言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专注开车的男人。侧脸在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么过去了。
苏言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