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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着那块冰凉刺骨、仿佛能吸走灵魂热量的黑曜石板,

沈无殇回到了“鼹鼠与酒杯”旅店那间弥漫着霉味和廉价熏香气味的房间。

她把石板往吱呀作响的木桌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响声,自己则瘫进那张硌得尾椎骨生疼的硬板椅里。

脑子里像是被地精的爆破实验犁过一遍,又像是被石锤拿着他那宝贝锤子敲了三天三夜。

林叔还活着。

家族的徽记出现在异世界邪教标志下。

系统被未知通讯干到半死不活。

这三件事像三只无形的大手,轮番把她那已经摇摇欲坠的认知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当初选择海葬是不是太草率了——也许应该试试跳进活火山口?

或者找个正在形成中的黑洞边缘蹦极?

说不定就能彻底湮灭,连个夸克都不剩下,也就不用面对这堆跨维度、跨世界、跨次元的破事儿了。

但烦躁归烦躁,石板已经到手,线索就不能断。

这玩意儿像个烫手山芋——不,比山芋烫多了,山芋最多烫手,这玩意儿烫的是命。

又像是藏着剧毒的蜜糖,明知舔一口可能当场去世,但又忍不住想知道它到底有多甜,甜完是怎么个死法。

“得找个懂行的‘老鼠’。”

她对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喃喃自语。

王都黑市这潭水太深,光靠他们这几个画风清奇的外来户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效率低得令人发指,风险高得堪比地精玩自爆。

她在硬板椅上瘫了足足十分钟——这是她给自己定的“崩溃时间上限”,

超过这个时间还沉浸在情绪里,在她看来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十分钟一到,她“唰”地站起身,动作干脆得像是上了发条。

天刚蒙蒙亮,王都还笼罩在一层宿醉般的灰霾里,空气中有股隔夜酒水和不明呕吐物混合的酸馊味。

沈无殇换下那身让她浑身不自在的黑色紧身衣,穿了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

这是从旅店老板娘那儿用几个铜板买来的旧衣服,洗得发白,袖口还磨出了毛边。

她把长发胡乱塞进一顶破毡帽里,脸上抹了点灶灰,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营养不良的流浪少年。

她没带武器——至少没带看起来像武器的武器。

只是在袖子里藏了几枚吱吱特制的“小玩意儿”:

会爆出刺眼强光的铁珠子、能释放催泪烟雾的蜡丸,

还有一把可以当匕首用、但看起来就像根废铁片的薄刃。

最重要的,是她指间夹着的那枚从星火城带来的、掺了微量秘银、在昏暗光线下会泛起独特幽光的金属齿轮。

这是吱吱的得意之作之一,算是某种“高科技信物”,专门用来在黑市这种地方敲门的。

独自一人,她再次融入了那条刚刚苏醒、却已然开始散发贪婪与罪恶气息的暗河。

她没有再去昨晚那个卖石板的摊位——那地方现在恐怕已经成了教团的重点监视区域。

而是根据老约翰之前提供的几个模糊名字和特征,像幽灵般在几个特定的黑市“信息集散点”之间游荡。

这些地方通常伪装成普通的杂货铺、废旧物品回收站,或者干脆就是街角几个蹲着晒太阳的闲汉。

但内行人都知道,在这里蹲上半天,听到的“闲话”可能比在王宫门口站岗一个月还多。

沈无殇在一个专门倒卖“来历不明古董”的巷口停了下来。

这条巷子窄得只能容两人侧身通过,两侧墙壁上糊满了层层叠叠的泛黄告示和不明污渍,地面永远湿漉漉的,分不清是积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巷口蹲着的几个人,

最终锁定了一个缩在墙角、用破麻布裹着身子、脑袋埋得低低的干瘦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脸颊凹陷,眼窝深陷,

但那双时不时从麻布缝隙里瞟出来的眼睛,却像耗子一样机警、溜滑,闪烁着一种底层生存者特有的精明与警惕。

他也注意到了沈无殇——

或者说,注意到了沈无殇指间那枚在昏暗巷口依旧泛着微光的齿轮。

他的小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那光芒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半死不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沈无殇没急着上前,而是慢悠悠地踱到巷口对面一个卖烤焦面包的老妇人摊子前,

花一个铜板买了块硬得能砸死狗的面包,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余光始终没离开那个干瘦男人。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男人像是蹲麻了,

慢吞吞地站起身,捶了捶腰,晃晃悠悠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经过沈无殇身边时,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快速说了一句:

“生面孔?有好货?”

沈无殇没说话,只是将那枚齿轮在指间转了一圈,幽光一闪而过。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但在拐进旁边一个更窄的岔道前,朝身后极其轻微地偏了偏头。

沈无殇将最后一口能崩掉牙的面包扔给墙角打瞌睡的野狗,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岔道里堆满了不知名的杂物,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烂和尿骚味。

男人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间用破木板和烂油毡勉强搭起来的窝棚前。

他掀起门口挂着的、沾满油污的破布帘子,侧身钻了进去。

沈无殇在窝棚外停了两秒,【领地之心】的微弱感知像触须般延伸进去——

没有埋伏,只有一个人。

她这才弯腰钻了进去。

窝棚里比外面看起来更糟。

空间逼仄得几乎转不开身,地上堆满了各种生锈的铁器、破损的陶罐、看不出原色的破布,还有几捆散发着怪味的干草。

唯一的光源是从破油毡缝隙里漏进来的几缕惨淡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那干瘦男人——他自称“老灰”——

已经在一堆破烂上坐下了,手里正翻来覆去地摩挲着那枚齿轮,小眼睛里闪着贪婪又谨慎的光。

“这工艺……绝了。”

老灰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不是王都的手艺,也不是南边那些矮人疙瘩的套路……边境来的新玩意儿?北边那群冰疙瘩捣鼓出来的?”

沈无殇没接他的话茬,直接开门见山:

“找个能说话的地方,问点事。”

老灰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她——

这少年(他以为)虽然穿着破烂,但站姿笔直,眼神平静得可怕,完全没有底层流浪者那种瑟缩或油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窝棚角落里一个相对干净些的草垛:

“坐。门帘挂着,外头听不见。”

沈无殇没坐,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用破布包着的黑曜石板,

揭开一角,露出上面的图案,放在老灰面前那堆生锈的铁器上。

“这个。来源,所有你知道的。”

老灰的目光落在石板上,尤其是那个扭曲的滴血新月和下方几乎磨平的飞鸟衔环图案时,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一抖!

手里的齿轮差点掉在地上,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睛里瞬间布满了惊恐。

“这……这东西你怎么弄来的?!”

老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尖锐得变了调,他像是怕沾染瘟疫一样往后缩,

“拿走!快拿走!沾不得!沾不得啊!”

“说。”沈无殇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但窝棚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温度骤降。

老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上下牙开始磕碰。

他惊恐地看了看石板,又看了看沈无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颤抖着说:

“这……这是‘新月之疮’的东西!那群黑袍疯子……他们最近像疯狗一样在找跟这些古老图案有关的物件……开价高得吓人!一根指头这么大的碎片,能换一百……不,五百金币!纯金的!”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但没人敢接!没人敢沾!之前……”

“之前‘独眼汤姆’,还有‘瘸腿巴兹’,他们不信邪,觉得自己命硬,偷偷接了一单,帮那群疯子找什么东西……结果没两天,人就……人就烂掉了!”

老灰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是真的烂掉!从骨头里开始往外烂!肉一块块往下掉,人还活着,还知道疼,还会惨叫……”

“最后就剩下一滩……一滩黑水……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邪门!太邪门了!”

沈无殇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影月教团也在找带有这种图案的东西?

他们知道这飞鸟衔环徽记的意义?

还是说,他们也在调查这个徽记背后的秘密?

“黑袍疯子在哪活动?谁在负责收这些东西?”她继续追问,声音冷得像冰。

老灰拼命摇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知道!真不知道!他们神出鬼没……有时候在码头,有时候在下城区……但,但是我听说……”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才用更低的声音说:“‘瘸腿杰克’的旧兵器铺……那地方,有人看见过黑袍子进出……可能是他们一个明面上的幌子,有时候会在那边交接东西……”

“但我发誓,我只知道这么多!求你了,把这玩意儿拿走!我什么都不要了!齿轮还你!”

他哆哆嗦嗦地把那枚齿轮塞回沈无殇手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生怕石板上的图案会跳起来咬他一口。

“瘸腿杰克……”

沈无殇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就在老灰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她敏锐的感知捕捉到——窝棚外,

距离大约十米左右的巷子拐角处,有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阴冷能量波动,一闪而过!

那不是自然存在的能量,也不是普通人的气息。

那种冰冷、污秽、带着亵渎感的质感,

她太熟悉了——和之前监视点自爆的邪教徒,以及黑曜石板上滴血新月散发的气息,同源!

被盯上了!

而且是在她说出关键信息的时候!

老灰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窝棚门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沈无殇眼神一凛,毫不犹豫,

一把抓起石板塞回怀里,同时一脚踹向窝棚那摇摇欲坠的破木板墙!

“轰隆——!”

脆弱的木板墙应声破开一个大洞,木屑纷飞!

她身影如鬼魅般从破洞中疾射而出!

几乎在她冲出的同一刹那——

“咻!咻!咻!”

几道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阴冷气息的能量箭矢,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她刚才所在位置的窝棚另一侧墙壁,精准地射入了窝棚内部!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和骨骼被迅速腐蚀消融的细微“滋滋”声,以及老灰来不及发出的半声短促抽气。

沈无殇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狭窄、污水横流、堆满各种杂物的巷道里开始狂奔。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和多余,全是基于绝对冷静判断下的最优路线选择——

蹬墙借力跳过一堆破陶罐,矮身钻过低垂的晾衣绳,

侧身挤过两栋几乎贴在一起的破屋之间的缝隙,灵活迅捷得不像人类。

身后,三道如同融入阴影般的身影紧追不舍。

他们穿着与贫民区环境完美融合的灰褐色粗布衣服,脸上蒙着脏兮兮的布巾,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流浪汉或帮派打手。

但他们的移动方式出卖了他们——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动作协调得如同一个人,

尤其是在高速奔跑中依旧能保持那种诡异的、近乎滑行的平稳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眼睛。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沈无殇也能感觉到那布巾后面投来的视线——

冰冷,空洞,毫无人类情感,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倒映着杀戮与毁灭。

影月教团的“清道夫”。

专门负责处理各种“意外”、“知情者”和“不稳定因素”的杀戮机器。

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配合极其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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