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用灵泉细细浇灌完空间里的荞麦种，指尖刚离开湿润的黑土，就察觉出一丝异样——原本仅能勉强没过脚背的灵泉，竟悄无声息涨高了半指，泉水里漂浮的细小光点，似乎也比先前更亮了些。她俯身掬起一捧水，凉意中带着极淡的生机，倒回泉眼时，还惊起几只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小银鱼。
“空间在成长？”沈禾心头一动，瞬间明白这该是她找到种子、着手耕作的缘故。这个发现让她愈发坚定——唯有脚踏实地搞农业，才能激活空间的全部潜力，这与她的生存目标不谋而合。
退出空间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沈禾轻手轻脚摸回屋，刚把陶罐藏好，就被守在门口的沈根扑了个满怀：“姐姐，你去哪了？我以为你被奶奶抓走了。”小男孩的手还带着睡后的温热，攥得她衣角发皱。
“姐姐去看了看天，今天会是好天气。”沈禾揉了揉他的头，“走，咱们去给坡上的种子浇水。”她特意用粗陶碗盛了半碗灵泉水，兑进装满普通井水的木桶里——如今灵泉还太珍贵，只能省着用，这种稀释的法子既能滋养种子，又不会露出破绽。
屋后的坡地果然如里正所说，贫瘠得硌手。沈禾和沈根蹲在田埂上，用葫芦瓢一勺一勺往刚翻好的土垄上浇。焦渴的土地像饿极了的孩子，水刚泼下去就渗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沈根看着木桶里迅速减少的水，小声问：“姐姐，水不够怎么办？”
沈禾望着远处干裂的河床，心里也沉甸甸的：“咱们先浇完这些，明天再去村头井里挑。实在不行，就去山脚下的小溪碰碰运气。”话虽如此，她知道小溪早在半月前就断流了，如今能指望的，只有空间里那汪日渐丰沛的灵泉。
连续三天，沈禾都带着弟妹往返于坡地和水井之间。陈氏的身体在灵泉水的调理下渐渐好转，已经能坐起身缝补衣裳，只是还不能干重活。这天傍晚，沈禾刚浇完水准备回家，就被蹲在坡地边的李家婶子叫住了。
“禾丫头，你快来看看！”李家婶子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指着沈禾种的荞麦垄。沈禾快步走过去，只见焦黑的土地上，竟冒出了点点嫩绿——荞麦种子发芽了！细小的芽尖顶着种壳，像一个个举着小帽子的小娃娃，在夕阳下泛着生机。
“真的发芽了！”沈根高兴得蹦起来，伸手就要去摸，被沈禾拦住了：“别碰，芽儿还嫩着呢。”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湿润的土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空间里的荞麦长得更快，此刻已经长到寸许高，叶片舒展，绿油油的一片，和屋外的幼苗形成鲜明对比。
“这荞麦种真是好东西，”李家婶子啧啧称奇，“我家那点种子种在院子里，到现在还没动静呢。你这浇的是什么水，竟这么管用？”
沈禾早有准备，笑着说：“就是普通井水，可能是我翻地的时候翻得深，土肥跟上了。等过几天苗长壮了，我匀些给婶子你。”李家婶子连忙摆手：“那可使不得，这是你的救命种。”沈禾却坚持：“婶子当初肯把种子分给我，这份情我记着。咱们邻里邻居的，本来就该互相帮衬。”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沈强扛着锄头从坡下走过，眼神阴沉沉地扫过地里的幼苗，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哪捡的破种子，还真当宝贝了。”沈禾没理他，这种人越是搭理，越是得寸进尺。
可她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第二天一早，沈禾刚打开门，就看到几个村民站在院外，脸色都不太好看。为首的是村里的老秀才王夫子，他捋着山羊胡，严肃地说：“沈丫头，你出来一下，有些事要问你。”
沈禾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她让沈根在家陪着母亲，自己跟着村民来到坡地。远远地，就看到张氏和李氏站在田埂上，正对着围观的村民指手画脚，张氏手里还拿着一株刚被拔起的荞麦苗，尖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这丫头种的是妖物！”
“你胡说什么！”沈禾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张氏手里的幼苗。那株幼苗的根须被扯断了，嫩绿的叶子蔫了下来，看得她一阵心疼。“这是荞麦，不是什么妖物！”
“不是妖物是什么？”张氏跳着脚骂，“大旱天里，咱们种的庄稼都死光了，就你这破种子能发芽？我看你是被妖怪附了身，用妖法种出来的！”李氏在一旁帮腔：“就是！昨天我家孩子路过这里，回来就发烧了，肯定是被这妖苗冲了！”
村民们被说得人心惶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看向沈禾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王夫子皱着眉问：“沈丫头，张氏说的是真的？这种子来历不明，发芽又如此怪异，你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沈禾看着眼前颠倒黑白的两人，又看了看半信半疑的村民，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王夫子，各位乡亲，这种子不是什么妖物，是李婶子分给我的荞麦种。至于它能发芽，是因为我翻地时施了肥，又天天浇水照料，不是什么妖法。”
“谁信你的鬼话！”张氏尖叫，“你家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力气施肥浇水？我看你就是想害咱们全村人！”她一边喊，一边就要去拔地里的幼苗，被沈禾死死拦住。两人拉扯间，沈禾的衣袖被扯破了，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
“住手！”李家婶子从人群外挤进来，手里举着一个小布包，“这种子是我给沈丫头的，怎么就成妖物了？这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老品种，耐旱得很，只是以前没遇到这么大的旱情，才没种出来。”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和沈禾一样的荞麦种子，“我可以作证，这就是普通的荞麦种！”
有了李家婶子的作证，村民们的态度松动了些。沈禾趁机说道：“各位乡亲，我知道大旱天里大家都不容易，谁都怕遇到怪事。但这荞麦苗要是真的是妖物，怎么偏偏只长在我家地里？再说，它要是能长出来，以后咱们村就能多种些，也能多一条活路，不是吗？”
她指着地里的幼苗，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就是普通的荞麦。等它成熟了，我愿意拿出一半的收成分给村里的乡亲们。要是真的有毒，我第一个先吃！”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村民的疑虑。王夫子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沈丫头说得有道理。如今正是缺粮的时候，有能种活的庄稼是好事。张氏，你无端造谣，还损坏别人家的庄稼，该给沈丫头赔个不是。”
张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怎么也不肯道歉。李氏见状，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娘，别闹了，再闹里正该来了。”张氏这才不甘心地瞪了沈禾一眼，转身就走，连一句软话都没说。
村民们渐渐散去，李家婶子看着沈禾胳膊上的伤，心疼地说：“这张氏真是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天天来帮你看着坡地。”沈禾感激地说：“谢谢婶子，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行。”
回到家，陈氏看着沈禾胳膊上的伤，眼泪又掉了下来：“都是娘没用，保护不了你们。”沈禾连忙安慰她：“娘，我没事，就是蹭破点皮。咱们的荞麦发芽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陈氏听得心惊肉跳，再三叮嘱她以后要小心张氏。
接下来的几天，沈禾更加小心谨慎。她除了照料坡地的荞麦，还在空间里种上了从荒坡挖来的马齿苋和灰菜种子。空间的黑土果然神奇，这些野菜长得飞快，没过几天就长得郁郁葱葱，足够一家人当菜吃了。沈禾每天都会摘一些出来，说是从山里挖的，让陈氏煮成菜汤，偶尔还会送一些给李家婶子。
这天中午，沈禾正在屋里晒野菜干，就听到院门外传来里正的声音。她连忙迎出去，只见里正脸色凝重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的老人。“里正爷爷，您怎么来了？”
“禾丫头，你跟我来一下。”里正的声音很低沉，“出大事了。”沈禾心里一紧，连忙吩咐沈根看好家，跟着里正往村头走去。一路上，她看到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神色慌张地议论着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禾拉住一个相熟的村民问。那村民叹了口气，说：“是邻村传来的消息，说东边的蝗灾已经蔓延过来了，不出三天就会到咱们村！”
“蝗灾？”沈禾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在农科院做过病虫害研究，知道蝗灾的破坏力有多惊人。铺天盖地的蝗虫飞过，能把地里的庄稼吃得干干净净，连草根都不会剩下。如今村里好不容易有了点发芽的荞麦，要是被蝗虫毁了，大家就真的没活路了。
老槐树下，几个从邻村逃过来的难民正哭诉着蝗灾的惨状：“那些虫子黑压压的一片，像乌云一样！我们村的庄稼刚抽穗，一夜之间就被吃得精光，连房顶上的茅草都被啃了！”
“官府也不管吗？”有人问。难民摇了摇头：“官府的粮库都空了，哪有心思管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才逃到这里来的。”
里正看着围拢过来的村民，沉痛地说：“大家都安静一下。蝗灾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现在，咱们得分工合作，年轻力壮的去山上砍树枝，扎成稻草人插在地里；妇女们在家缝布袋，准备装蝗虫；老人和孩子去收集柴草，准备烧蝗虫。”
村民们纷纷点头，开始各自忙碌起来。沈禾站在人群中，心里却乱成一团。稻草人对蝗虫的威慑力有限，烧蝗虫更是治标不治本，弄不好还会引发火灾。她在现代学过的生物防治方法，比如养鸡鸭灭蝗、喷洒农药，在这个时代根本行不通——村里没有那么多鸡鸭，更没有农药。
“禾丫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里正看出了她的心思，走到她身边问。沈禾咬了咬嘴唇，说：“里正爷爷，我倒是有个想法，但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说！”里正连忙追问。沈禾说：“蝗虫怕烟和气味。我们可以在地里挖一些浅坑，填上柴草和艾草，等蝗虫飞过来的时候，就点燃柴草，用烟把它们熏走。另外，还可以把泡过苦艾水的布条挂在田埂上，苦艾的气味也能驱赶蝗虫。”
里正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艾草和苦艾在山上有的是，咱们现在就去采！”他立刻吩咐村民们行动起来，一部分人继续砍树枝，一部分人跟着沈禾去山上采艾草。
沈禾带着十几个妇女和孩子往山上走去。一路上，她看到地里的庄稼都蔫蔫的，心里更加焦急。她知道，这些临时的办法只能拖延一时，想要真正保住庄稼，还需要更有效的措施。
山上的艾草果然很茂盛。沈禾教大家如何辨认艾草和苦艾，又告诉她们采摘的技巧：“只摘叶子，别伤了根，以后还能再长。”李家婶子一边摘一边问：“禾丫头，这些真的能赶走蝗虫吗？”
“只能试试了。”沈禾叹了口气，“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她心里却在盘算着空间里的野菜——要是真的保不住屋外的荞麦，至少空间里的作物能让一家人活下去。只是这样一来，空间的秘密就很难保住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村民们背着满满的艾草和苦艾回到村里。沈禾指挥大家把艾草摊在地上晾晒，又教妇女们如何用苦艾泡水浸布条。村里的老人们则在地里挖好了浅坑，把柴草堆在里面，只等蝗虫到来。
晚上，沈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身来到屋外，进入空间。看着空间里长势喜人的荞麦和野菜，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蝗灾真的来了，她该不该动用空间里的资源？动用了，就可能暴露秘密；不动用，村里的人就会饿死。
就在这时，她听到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禾心里一紧，以为是张氏又来捣乱，连忙退出空间，拿起墙角的锄头躲在门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院门外，接着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禾丫头，你在吗？”
沈禾听出是李家婶子的声音，连忙打开门：“李婶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李家婶子手里提着一个布包，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说：“禾丫头，我听说你有办法对付蝗虫，这是我家仅存的一点粮食，你拿着。要是真的能保住庄稼，就算我为村里出份力。”
沈禾看着布包里的半袋小米，心里一阵感动：“婶子，我不能要你的粮食。你家孩子还等着吃饭呢。”李家婶子把布包塞进她手里，说：“我家孩子有我呢，你拿着吧。你是咱们村的希望，可不能倒下。”
送走李家婶子，沈禾拿着那袋小米，心里更加坚定了。她不能让村民们失望，更不能让李家婶子的心意白费。她重新进入空间，看着那汪灵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灵泉能滋养作物，说不定也能增强作物的抵抗力。如果用灵泉水浇灌屋外的荞麦，能不能让它们在蝗灾中存活下来？
说干就干。沈禾用陶罐装了满满一罐灵泉水，悄悄来到坡地。月光下，荞麦苗睡得正香，叶片上还挂着露珠。沈禾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往每一株幼苗的根部浇了一点灵泉水。刚浇完半罐，就听到坡地尽头传来动静。
“谁在那里？”沈禾大喝一声，握紧了手里的陶罐。坡地尽头的草丛里动了动，走出一个黑影。沈禾定睛一看，竟是沈强！他手里拿着一个麻袋，看到沈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要跑。
“站住！”沈禾追了上去。沈强跑得飞快，眼看就要翻过山坡，突然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沈禾连忙跑过去，看到他手里的麻袋掉在地上，里面竟是几株刚被拔起的荞麦苗。
“你在偷我的荞麦苗！”沈禾怒不可遏。沈强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说：“什么你的荞麦苗？这坡地是沈家的祖产，这些苗也该有我一份！我告诉你，蝗灾就要来了，这些苗根本活不了，不如给我家当柴烧！”
沈禾气得浑身发抖：“你简直不可理喻！这些苗是全村人的希望，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无数只蜜蜂在飞。沈强脸色一变，指着天空大喊：“不好了！蝗虫来了！”
沈禾抬头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一团黑色的云，正快速向村里移动。那嗡嗡声正是蝗虫振翅的声音，越来越响，像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她看着地里刚被灵泉水滋养过的荞麦苗，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沈强，心里一片冰凉。
蝗灾真的来了。她的那些办法，能挡住铺天盖地的蝗虫吗？被沈强拔起的幼苗，还能救活吗？更重要的是，她用灵泉水浇灌幼苗的事，会不会被人发现？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沈禾握紧了手里的陶罐，站在月光下，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