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穹顶的冰棱在寒风中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巴比伦跪伏的雪地突然迸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他被斩断的左臂残端渗出的血珠尚未落地,就被某种狂暴的力量卷成猩红的雾。
“苏珊娜!”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嘶吼,原本浑浊的熊族瞳孔突然泛起金芒——那是斗神血脉觉醒时才会有的光。
方才帕米尔的利爪穿透他左肩时,他就察觉到了:这头组合异兽的攻击轨迹,竟与三少爷那日在训练场演示的《莲花宝鉴》破招式有七分相似。
苏珊娜还在哭。
她的裙摆被血浸透,那是巴比伦用身体替她挡下的第三道爪击。
此刻她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熊族战士,突然发现他后颈浮现出淡金色的熊纹,正顺着脊椎往四肢蔓延。
“闭眼。”巴比伦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铁块。
他残臂上的肌肉突然开始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不是帕米尔打断的,是他自己在捏碎臂骨。
熊族斗神的自爆,需要以本命骨血为引。
“不!”苏珊娜伸手去抓他的肩膀,却被一股灼热的气浪掀得向后撞在石壁上。
巴比伦的断臂处炸开刺目的金光,碎骨混着鲜血凝成一柄半透明的骨矛,直刺向正蓄势下击的帕米尔。
帕米尔的兽瞳骤缩。
这头由雪狼与黄金比蒙融合的怪物突然发出类似人类的惊喘——它能清晰感知到,那骨矛里蕴含着比菲利普实验室里所有魔晶都纯粹的生命之力。
“去死!”巴比伦的额头抵在雪地上,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但那又如何?
三少爷说过,行善积德的人,死后灵魂会被莲花托着去见佛祖。
他一个奴隶出身的熊族,能为公主挡下这一击,够了。
骨矛穿透帕米尔前爪的瞬间,整个墓室剧烈震动。
江镇在暗格里踉跄两步,手指刚触到第三只青铜盒的锁扣,就听见头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是巴比伦...”他贴着石壁稳住身形,宝鉴在丹田处发烫。
方才潜入密室时,他特意把小贝贝留在外间,用“拿草莓糖”当借口——这孩子的天真最能混淆菲利普的注意力。
此刻他望着手中刚取出的《破器诀》,羊皮卷上的朱砂字迹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却没心思细瞧。
震动越来越剧烈。
江镇摸到腰间的匕首,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陵墓机关:“最深处的密室与斗兽场地宫相连,若有超过三阶的能量波动,穹顶会落石封路。”他抬头看向暗格上方,果然有碎石簌簌落下。
“得走了。”他把《破器诀》塞进衣襟,又瞥了眼另外两只未开的盒子——一只刻着衔尾蛇,另一只浮着血色符文。
直觉告诉他,那两个盒子里的东西,现在拿只会招祸。
当江镇钻出暗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帕米尔的左前爪正在淌黑血,原本油亮的皮毛焦糊一片;苏珊娜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巴比伦逐渐冰冷的躯体;菲利普则瘫坐在地,怀表和笔记散了一地,他的右手还保持着翻页的姿势,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三...三少爷?”阿里扎的声音从墓室门口传来。
这少年不知何时摸了进来,手里举着把从守卫那顺来的短刀,刀尖却在发抖——他的目光正落在江镇衣襟里露出的半卷羊皮纸上。
帕米尔的咆哮打断了所有声音。
这头异兽的身体突然开始扭曲,雪狼的尖耳与比蒙的鬃毛交替浮现,原本低沉的兽吼里竟混进了人类的尖叫:“江...江镇!”
是安迪。
江镇瞳孔微缩。
那日他塞给安迪的避祸珠,此刻正从帕米尔脖颈处的皮毛下透出微光——那珠子是宝鉴灵气所化,本是为了防止这孩子在菲利普的实验里魂飞魄散。
可他没想到,这珠子竟成了安迪灵魂的锚点。
“杀了他!”菲利普连滚带爬地冲向墓室后门,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喊,“帕米尔!
杀了他!“
帕米尔的前爪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江镇耳膜发疼。
但这次攻击却偏了半尺——它的右爪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轻轻碰了碰江镇的衣袖,像极了从前安迪在马厩里找他要糖时的动作。
“回来!”黄金比蒙的意识在灵魂深处怒吼。
这头高傲的远古魔兽能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正被那个人类小孩一点点蚕食。
它想起菲利普笔记里的警告,想起融合时那道突然消散的牵引之力——原来问题出在这小子身上!
“三哥哥!”小贝贝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扑进江镇怀里。
这孩子手里还攥着半块草莓糖,糖纸被攥得皱巴巴的,“贝贝拿到糖了,可是...可是熊爷爷不动了...”
江镇摸了摸小贝贝的头,目光扫过倒在苏珊娜怀里的巴比伦。
熊族战士的眼睛还睁着,金芒已经褪尽,却残留着某种释然的光。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巴比伦时,这头熊族奴隶因为替他挡了管家的鞭子,被抽得皮开肉绽还咧着嘴笑:“三少爷金贵,奴才皮厚。”
帕米尔的咆哮再次炸响。
这次它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分裂:左半边是黄金比蒙的厚重皮毛,右半边是雪狼的流线型肌肉;左爪试图拍向江镇,右爪却虚虚护在小贝贝头顶。
“快走。”江镇把小贝贝塞进阿里扎怀里,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
宝鉴在体内运转,他能清晰感知到帕米尔灵魂深处的混乱——安迪在喊“三哥哥救我”,黄金比蒙在吼“卑微生物”,两种意识像两股洪流,正撞得帕米尔的精神海支离破碎。
菲利普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江镇望着帕米尔逐渐泛红的右眼(那是黄金比蒙的标志)和泛蓝的左眼(安迪雪狼血脉的颜色),突然想起老福耶讲过的轮回故事:“人有三魂七魄,若强行融合,便如把两条河塞进一个河道,要么干涸,要么决堤。”
帕米尔的身体开始渗出黑色的血。
那是灵魂撕裂的代价。
它望着江镇,喉间发出既像狼嚎又像兽吼的呜咽,右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搭在江镇脚边的雪地上,在雪面划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救我”。
墓室穹顶的落石越来越密。
江镇抱起小贝贝,朝阿里扎使了个眼色。
他们刚跑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般的爆响。
回头望去,帕米尔的身体正在膨胀,雪狼的尾巴和比蒙的獠牙同时刺穿皮肤,而它的眼睛,一只变成了纯粹的金,一只变成了纯粹的蓝。
“三哥哥,它在哭。”小贝贝贴着江镇的耳朵说。
江镇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在帕米尔疯狂的能量波动下,有两股意识正沿着某种他看不见的轨迹,冲进了灵魂深处的黑暗——那里,有座被莲花环绕的宫殿,正等着两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