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残念湮灭后散落的精纯能量，如同萤火般在洞穴中飘散，最终大部分重归那口寂静的玄冥真水寒潭，使得潭水表面荡漾的幽光似乎更加深邃了几分。洞穴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唯有那刺骨的寒意与弥漫的龙威，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的交锋并非幻觉。
墨拄着那柄苍白的短剑，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剧烈的咳嗽声在空旷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混杂着冰碴的暗红色血液，他的脸色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林羽的情况则好上太多。虽然硬抗龙魂一击也消耗不小，但他根基浑厚，此刻归墟灵力自行运转，快速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零散龙脉死气补充消耗。他看向墨，眼神平静，心中却在快速权衡。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要消耗自身宝贵的资源（丹药、灵力），可能暴露部分底牌，且墨此人心性难测，救醒后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不救，任由其伤重而死，看似省却麻烦，但意味着失去一个目前看来实力不俗、且有共同敌人的潜在盟友。在这未知绝地，多一份力量，便多一分生存和找到出路的希望。而且，墨若死在此地，他身上的“残龙怨煞”可能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或者让影煞的追踪更加容易。
电光石火间，林羽已有了决断。他走上前，在墨警惕的目光中，隔空弹过去一个玉瓶。
“里面是‘赤阳融雪丹’，药性温和，或许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阴寒怨煞。”林羽淡淡道，“此地龙脉死气浓郁，对你伤势有害无益，但某些蕴含生机的龙骨残髓，或可一试。”
他并未亲自上前救治，而是提供了丹药和思路，保持了安全距离，也维持了彼此的界限。这瓶丹药并非顶级，是他自己炼制的备用疗伤药，对于金丹修士造成的混合伤害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墨接过玉瓶，打开嗅了嗅，确认无毒后，深深看了林羽一眼，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丹药吞服。一股温热的药力化开，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让他冻得僵硬的经脉舒缓了一丝，但想要根除“玄阴蚀魂掌”和“残龙怨煞”，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顺着林羽的目光，看向周围那些巨大的龙骨。这些龙骨历经无尽岁月，大部分神性已失，化为凡骨，但其中一些特别粗壮、或是位置特殊的骨骼深处，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属于真龙的生命精粹。
“哪一具？”墨言简意赅地问。他没有林羽那般的吞噬之能，无法直接吸收龙脉死气，只能尝试寻找龙骨中可能残存的生机。
林羽目光扫过洞穴，洞虚之眼配合神识仔细探查。大部分龙骨内部一片死寂，但很快，他锁定了一具位于洞穴边缘、体型相对较小、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白玉色泽的龙骨。这具龙骨保存得相对完整，其脊柱连接处，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气格格不入的温润生机。
“那具，玉质龙骨，脊柱第三节。”林羽指向那个方向。
墨没有犹豫，强提一口灵气，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具龙骨。他来到林羽所指的位置，伸出苍白的手掌，轻轻按在那节温润的玉质脊柱上，闭目感应。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果然，有一丝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温和的龙元髓液残留其中！这丝髓液蕴含的生机，对他驱除体内的阴寒怨煞，或许有奇效！
他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微弱的苍白剑气，小心翼翼地在龙骨上切开一个细小的缺口。顿时，一股淡淡的、带着清香的乳白色雾气弥漫出来。墨立刻运转某种秘法，如同长鲸吸水般，将那丝乳白色雾气吸入鼻中，引导其流向胸口的伤处。
“嗤……”
乳白色雾气与那幽蓝色的怨煞之气接触，顿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墨身体剧震，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那顽固的怨煞之气，竟真的被这丝精纯龙元缓缓中和、驱散了一小部分！虽然过程缓慢而痛苦，但确有效果！
他不敢怠慢，全力催动功法，引导那丝龙元髓液，一点点蚕食着体内的异种能量。
林羽在一旁静静护法，同时神识依旧高度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洞穴，尤其是中央那口寒潭。龙魂残念虽灭，但这处龙骸洞穴给他一种愈发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意志，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时间缓缓流逝。
墨借助那丝玉质龙骨的髓液，花费了将近一日的时间，终于将体内最棘手的“残龙怨煞”清除大半，虽然“玄阴蚀魂掌”的掌力依旧盘踞，需要日后慢慢化解，但至少性命无忧，实力也恢复了两三成，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
他睁开眼，看向林羽，目光复杂。这一次，若非林羽指点，他恐怕凶多吉少。
“又欠你一次。”墨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多了些许中气。
“各取所需。”林羽平静回应，目光却突然一凝，猛地转向洞穴中央那口玄冥真水寒潭！
只见那原本寂静无波的潭水，此刻竟然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隐隐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尊贵的紫金色光芒！一股远比之前龙魂残念更加浩瀚、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的龙威，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苏醒般，缓缓弥漫开来！
整个洞穴开始轻微震动，四周岩壁上的幽蓝色钟乳石光芒大放，与寒潭中的紫金光芒交相辉映！散落各处的龙骨，仿佛受到了召唤，微微震颤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是……？”墨脸色骤变，瞬间握紧了手中的苍白短剑，如临大敌。
林羽亦是心神紧绷，洞虚之眼全力催动，望向那漩涡深处。他感觉到，那紫金光芒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古老的仪式被触发？是因为龙魂残念的消散？还是因为他们两人，一个身负吞噬龙脉死气的能力，一个引动了玉质龙骨的生机，符合了某种条件？
【警告！检测到高等龙族意志苏醒！能量层级无法估量！】
【分析能量波动……与宿主吸收的龙脉死气产生共鸣……与‘墨’吸收的玉质龙元产生共鸣……】
【触发隐藏机制：‘真龙试炼’开启！】
【试炼内容：未知。试炼风险：极高。试炼奖励：未知。】
【是否接受试炼？（提示：拒绝可能引发未知后果）】
系统的提示音急促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拒绝？林羽看着那愈发汹涌的寒潭漩涡，以及弥漫整个洞穴、仿佛无处可逃的浩瀚龙威，心中苦笑。这意志已然苏醒，岂是他们想拒绝就能拒绝的？恐怕拒绝的瞬间，就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看来，我们触动了此地真正的核心。”林羽深吸一口气，对墨说道，“似乎是一场试炼。”
墨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抗拒的召唤与压迫，他紧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别无选择。”
就在两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寒潭漩涡中的紫金光芒猛地爆发，化作两道凝练的光柱，一道射向林羽，一道射向墨，瞬间将两人笼罩！
林羽只觉眼前一片紫金光芒闪耀，下一刻，周遭景物彻底变幻！
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冰冷的龙骸洞穴，而是站在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脚下是璀璨的星河，头顶是旋转的星云，而前方，一条庞大到无法形容、身躯堪比山脉、鳞片闪烁着紫金色泽、充满了无尽威严与力量的真龙，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烙印在时空中的古老印记，但其散发出的龙威，让林羽感觉自身的归墟道基都在颤抖，灵魂仿佛要被压垮！与这真正的真龙意志相比，之前的龙魂残念，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后来者……”一个宏大、古老、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声音，直接在林羽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审视与漠然，“汝身负寂灭与吞噬之道，窃取吾族死气，铸就异种道基……可有资格，承吾之传承？”
随着这声音，林羽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开始扫描他的身体、他的灵力、他的道基，尤其是他丹田内那团暗金色的饕餮道则碎片！
这股意志似乎对饕餮道则的存在感到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紧接着，林羽眼前的景象再变！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域战争，真龙咆哮，撕裂星辰，与各种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厮杀，龙血洒遍虚空……他看到了辉煌的龙族文明，建立在无数世界的顶端，统治万千种族……他也看到了龙族的衰败与陨落，强敌环伺，内部分裂，一座座龙域化为死地……
这些画面如同洪流般冲入他的识海，蕴含着真龙的战斗经验、法则感悟、文明兴衰，更蕴含着一种属于龙族的、烙印在血脉深处的骄傲、不屈与……悲伤！
这是传承！也是考验！
如此庞大的信息流，如此沉重的历史与情感冲击，若是心志不坚、神魂弱小者，瞬间就会被同化，迷失自我，或者神魂崩溃！
“归墟守心，万念不侵！”
林羽紧守灵台，识海中“归墟守心道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他的心神。他以一种绝对的理智与冷静，如同旁观者般，飞速地吸收、分析着这些信息流中有价值的部分——那些关于力量运用、法则理解的碎片，而对于那些可能影响自身意志的情感与历史，则被他以归墟寂灭之意，缓缓化去、沉淀。
他走的不是纯粹的龙族之道，而是自身的归墟吞噬之道！这些传承，只能是资粮，是参考，绝不能动摇他的根本！
与此同时，另一处独立的试炼空间内。
墨面对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他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脚下是无数断裂的兵刃与巨大的骸骨，天空是血红色的。前方，一条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但眼神却更加凶戾、更加不屈的黑龙虚影，正死死盯着他。
“剑修？心怀寂灭，身负血仇……汝之剑，为何而挥？”古老龙吟直接在墨的心底响起，带着金铁交击般的铿锵。
墨紧握手中苍白短剑，感受着那黑龙虚影散发出的、与他自身剑意隐隐共鸣的决绝与杀意，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剑锋，指向虚空，声音冰冷而坚定：
“斩尽仇敌，护我所念，证我之道！”
……
不知过了多久，笼罩林羽的紫金光柱缓缓消散。他重新“回”到了龙骸洞穴之中，站在寒潭边缘，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震撼与明悟。
他的脑海中，多出了一篇残缺的、名为《紫霄化龙诀》的无上炼体功法，以及大量关于龙族神通、法则的零散知识。更重要的是，他对“吞噬”与“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那真龙意志并未强行灌输，更像是一种展示与提问，最终的答案，需要他自己去寻找。
他看向身旁，墨也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变化。墨的气质似乎更加内敛，但那锋芒却仿佛沉淀到了骨子里，更加危险。他的伤势，似乎在试炼过程中，又被压制了几分。
寒潭中央的漩涡已然平息，那紫金光芒也消失不见。但在漩涡消失的地方，悬浮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滴鸽卵大小、通体紫金色、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真龙游动的精血！散发着磅礴如海的生机与力量！
另一样，则是一片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鳞片，其上天然纹路交织，散发出空间波动的气息。
“真龙精血……空间龙鳞？”林羽瞳孔一缩。这两样，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至宝！那滴精血，足以让任何修士脱胎换骨，肉身强度飙升！而那片龙鳞，显然是蕴含着空间之力的奇物，很可能是离开此地的关键！
然而，东西只有两样。
如何分配？
林羽的目光看向墨，墨的目光也看向林羽。
刚刚经历过试炼，建立起的些许默契，在这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的至宝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