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辽前线,北方军总司令部。
炉火将办公室烘得暖洋洋的,与窗外辽西走廊的凛冽寒风形成鲜明对比。赵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一份关于桂军第七师已抵达北平并完成初步换装的简报。总参谋长张远山坐在对面,手里端着杯热茶,等着总司令的下文。
“远山啊,”赵振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桂系的李、白二位,这次算是给了不小的面子,一个整师万里迢迢送过来。咱们北方军,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回点什么礼好呢?”
张远山放下茶杯,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了当地说:“总司令,这回礼……我不想送。”
“嗯?”赵振一愣,抬头看他,“怎么个意思?礼尚往来嘛,人家来了,咱们回礼,天经地义。怎么能不送?”
张远山往前倾了倾身子,脸上露出一种“我为你好”的诚恳表情,压低声音道:“总司令,您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上次为了给人家赔礼道歉,您大手一挥,送出去六十六门全新的155毫米重型榴弹炮!好家伙,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咱们赵总司令是天下头一号的‘冤大头’!仗还没怎么打,先给外人送金山!这次要是再送,这‘冤大头’的名号,您可就真坐实了,洗都洗不掉!”
“放屁!”赵振脸上有点挂不住,拍了下桌子,声音提高了些,“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嚼舌根?我那是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龙国国防力量!是为了促成抗日统一战线的大局!目光短浅!懂什么战略!”
“是是是,战略,大局。”张远山顺着他的话点头,但眼神里分明写着“反正别人都这么说”,“那……总司令,您这次打算‘团结大局’,送点啥?再送几十门重炮?”
“送什么重炮!”赵振没好气地摆摆手,眼珠子转了转,“桂系那地方,穷得叮当响,比金陵那边还……嗯,朴实。送太高级的,他们也玩不转。”
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有了!他们不是送了一个步兵师过来吗?咱们就按咱们北方军一个标准步兵师的装备,原样给他们回一套!怎么样?这就叫‘中械师’!咱们自己标准的‘中械’!这名头,响亮不?”
张远山眼睛眨了眨:“‘中械师’……名头是够响亮,也够独特。比德械、美械听着提气。” 但他随即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语气变得心疼无比,“可是总司令,您知道咱们一个标准步兵师是什么配置吗?那是按照对付关东军甲种师团标准建的!六个步兵团,每个团光步兵炮、迫击炮加起来近百门!全师轻重迫击炮、步兵炮数百门!一个装甲团,48辆‘山猫’轻型坦克或‘豹式’中型坦克!一个汽车运输团,卡车不下两百辆!一个炮兵团,36门105毫米榴弹炮!还有一个工兵团、通信营、侦察营、卫生营……林林总总,全师齐装满员两万余人!光是这套家伙事儿的生产成本和物资,就够桂系勒紧裤腰带攒好几年的!您确定……他们接得住?养得起?”
赵振听完,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往后一靠,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无赖的“我无所谓”的笑容:“养不起?养不起跟我有什么关系?礼,我送了,标准,我定了。他们自己接不住,玩不转,那能怨谁?难道还怨我礼送得太重了?就这么办!以后啊,再有其他地方上的朋友派队伍来‘支援抗日’,咱们就照这个规矩来!来一个团,咱们就回赠一个标准团的‘中械’装备!来一个师,就回赠一个标准师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多好!”
张远山听得嘴角直抽搐,心算着这得是多少钢铁、多少机器、多少大洋,捂着胸口,感觉心绞痛都要犯了:“总司令……这……要是他们闻着味儿,真来个十个八个师的,咱们也照给?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么送啊!兵工厂又不是印钞机!”
“哈哈哈!那样我们还是送一个师。”赵振看着参谋长那副心疼到滴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乐出了声,指着他说,“远山啊远山,你这个人,打仗精明,这事上怎么转不过弯?”
他收敛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你以为他们真能拉来十个师?各家那点看家底的本钱,舍得都扔到我这儿来?能来一两个师顶天了。第二,也是最关键的——”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狡黠:“咱们送的,是装备。可这炮弹、子弹、坦克的柴油、汽车的配件、乃至后续的维修保养……那可都是消耗品,得持续供给。咱们北方军的弹药规格、油料标准,跟国际通行的可不太一样,是咱们自家兵工厂的特有规格。他们拿了咱们的枪炮坦克,回头打光了炮弹,开没了油,坏了零件,找谁去?还不是得回头找咱们买?到时候,这生意……不又做回来了吗?”
赵振靠回椅背,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眼光放长远点。这叫‘战略投资’,先给点甜头,绑上咱们的战车,以后这后勤命脉,多少得捏在咱们手里一些。听话,啊,去拟清单吧,就按‘中械师’的标准来。要送,就送得他们眼花缭乱,心里痒痒,又有点消化不了。这礼,才送得有意思。”
张远山呆呆地听着,脸上的肉疼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随即又变成哭笑不得的复杂神色。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总司令,您这……唉,我这就去办。但愿李、白二位长官,接到这份‘厚礼’的时候,是高兴得多,还是头疼得多。”
“那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咯。”赵振挥挥手,重新拿起一份文件,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一份足以让国内任何势力眼红心跳、却又可能难以承受的“回礼”,就在这炉火温暖的房间里,被轻描淡写地定了下来。这不仅是军械的赠送,更是一步深远的棋。
装载着“中械师”庞大装备的军列,在蒸汽机车的牵引下,喷吐着浓烟,一路向南,最终驶入了广西境内。当那长得望不到头的车厢和上面覆盖的厚重油布出现在站台上时,整个桂系高层都被惊动了。
南宁,绥靖公署。
李长官拿着刚刚译出的北方军总司令部正式公函和随附的详细装备清单,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既有难以置信的惊喜,又有沉甸甸的忧虑。他找到正在后院池塘边喂鱼、摇着蒲扇的白长官。
“建生啊,”李长官把公函递过去,语气有些飘忽,“赵振……给咱们回礼了。”
白长官接过蒲扇,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哦?礼尚往来嘛,算他懂事。送了点啥?大洋?药品?还是又是什么新式步枪的图纸?”
“不是那些。”李长官深吸一口气,“他送的是……一个标准的中械步兵师,全套装备。”
“啥?”白长官摇扇子的手顿在半空,转过头,脸上写满了问号,“中……中械师?什么玩意儿?现在世面上不都流行德械、美械,至多还有个苏械吗?哪又冒出个‘中械’?赵振这小子,名堂倒是多,这时代变得我都跟不上了?”他第一反应是困惑,甚至觉得有点荒诞,仿佛听到了什么新潮而陌生的名词。
李长官哭笑不得:“建生!你关注的点在哪啊!问题是‘中械师’这个名头吗?”
“那不然呢?”白长官把公函翻来覆去地看,“德械师听着就精干,美械师听着就阔气,这‘中械师’……他赵振是怎么琢磨出这么个称呼的?有点意思。”他还在品味这个新词汇带来的微妙感觉。
“哎呀我的白健生!”李长官一把夺过他手里轻飘飘的公函,把那份厚厚的、密密麻麻写满数字和装备型号的清单拍在他面前,“你看这个!看仔细了!”
白长官这才收敛起戏谑,拿起清单,扶了扶眼镜,仔细看去。起初是随意浏览,但目光扫过几行之后,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猛地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戴上,凑近了看。看了几页,他“霍”地站起身,拿着清单走到窗边,借着更明亮的光线,又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确认那些数字。
清单上白纸黑字,清晰地列着:
· 105毫米榴弹炮:36门。
· 75毫米山炮\/步兵炮:72门。
· 各口径迫击炮(60mm、82mm、120mm):总计 超过300门。
· “山猫”轻型坦克及“豹式”中型坦克:48辆。
· 军用卡车及牵引车:超过800辆。
· 56式半自动步枪:12,000支。
· mG42通用机枪及各类轻重机枪:逾800挺。
· 配套弹药、油料、零件、工兵器材、通信设备、医疗器具……清单长达数十页。
“我……我心脏……”白长官捂着自己胸口,感觉心跳得厉害,他缓缓坐回椅子上,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又因为震惊而有些发白,“快别跳了……36门105炮……三百多门各式炮……还有48辆铁王八(坦克)……这他娘的……这真是一个师的装备?德械师一个师才几门炮?中原大战那会儿,咱们要是有这么一个师……不,哪怕只有半个,蒋某人早就被咱们捶到海里喂鱼去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极度心动和向往导致的。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啊!”李长官在一旁急得直拍大腿,语气无奈。
“是,重点肯定不是咱们当年有没有。”白长官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但眼神依旧火热,“重点是……赵振随手就能送出这样一份厚礼!眼都不眨!你想想,北方军现在号称一百五十万!如果这一百五十万人,都是按这个‘中械师’的标准武装起来的……”他停顿了一下,脸上兴奋的红潮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冰冷的寒意,甚至带着一丝绝望,“那……那还打什么?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他?咱们……咱们干脆投降算了。”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胡说什么呢!”李长官低声呵斥,但眉头锁得更紧,“重点也不是这个!”
“那到底是啥?”白长官有些烦躁了,这份礼单冲击太大,让他脑子有点乱。
李长官指着清单上那些装备,语气沉重:“重点是——咱们养不起! 看清楚,上千辆汽车!四十八辆坦克!它们喝的不是水,是油!是咱们广西根本产不了多少的汽油、柴油!还有那些炮,那些机枪,特别是那什么mG42,一分钟能打上千发子弹!训练要打靶吧?打仗要消耗吧?这子弹炮弹,一天得打出去多少?咱们的兵工厂,能造得出、供得起吗?还有那一万两千条新式步枪的弹药和维护……建生,这不是送礼,这是送了个吞金兽,不,是送了个钢铁饕餮过来!咱们这点家底,够它吃几个月?”
白长官如遭雷击,刚才被重火力冲昏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他再次看向清单,目光不再充满渴望,而是变得惊疑不定,甚至有些惊恐。“踏马的……”他喃喃道,“这礼……烫手啊,太烫手了。咱们这点薄田浅矿,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告诉赵振,这礼太重了,咱们心领了,但……受不起,退回去吧!”
“退?”李长官苦笑,“火车都已经开进广西了,货都快卸到站台上了!你现在说不要?怎么开口?人家会说咱们桂系不识抬举,更没有胆魄!”
白长官颓然坐倒,蒲扇也丢在一边,苦笑道:“除了他赵振,背靠鲁东那些日夜冒烟的大工厂,还有整个北方的人力物力,谁能养得起这样一支‘中械师’?我现在……算是真正明白了,明白赵振的家底厚到了什么程度,明白他为什么能把几十万关东军打得缩在城里不敢出来。” 他眼神复杂地望向北方,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彻底的服气,“我要是有这样的装备,这样的后勤……我上我也行啊。”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份厚厚的礼单,此刻不再象征着强大的武力,而是变成了一座华丽而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两位桂系领袖的心头。接受,意味着可能被拖入无底洞般的后勤消耗,甚至可能在经济和资源上逐渐受制于人;不接受,则可能错失增强实力的机会,更会得罪如日中天的北方军。这份“厚礼”,将考验的不仅是他们的胃口,更是他们的智慧和长远眼光。窗外的知了叫得正欢,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与纠结。
“先放进仓库,做好保养……”李长官重复着这句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清单上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旁划过,“也只能如此了。那八百多辆卡车,光是停放的场地、定期的发动养护,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和麻烦。四十八辆坦克更是娇贵,发动机、履带、火炮,哪一样不需要专门的技师和配件?咱们哪里去找?确实只能先封存起来,当个镇库之宝也好。”
他的目光移到轻武器和火炮部分,眼神稍微活泛了些:“这一万两千支56半和配套的子弹,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咱们派出去的那个师,用的是万国牌,正好借此机会全部换装,统一成北方军的制式,火力、可靠性都能提升一截。以后弹药补充……再想办法跟北边谈。迫击炮……数量是多了点,消耗也大,但这东西在山区确实好用,咬咬牙,挤一挤,日常训练和必要储备还能维持。至于那36门105重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打细算的光芒:“全部拉出来训练不现实,炮弹金贵,炮兵培养更是耗时费力。不过,可以先挑出四五门,组建一个直属总部的精锐炮兵教导队,挑选最伶俐、最有文化的苗子进去,跟着北方军可能派来的教官好好学。既掌握了技术,也撑了门面,更重要的是——有了种子,将来万一……真需要时,不至于对着满仓库的铁疙瘩干瞪眼。”
白长官点点头,补充道:“对,就是‘种子’的意思。咱们现在吃不下整个蛋糕,但先把最好的奶油和果仁挑出来吃了,剩下的……妥善收好。什么时候胃口大了,或者世道逼得咱们必须吃下的时候,再拿出来。赵振这份礼,咱们接是接了,但怎么用,用多少,主动权还在咱们手里。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话是这么说,”李长官叹了口气,脸上忧色未完全褪去,“可这份家当一进仓库,就成了咱们背上的一个包袱。消息瞒不住,各方都会知道桂系得了天大的好处。到时候,北边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咱们蓄力待发?南京那边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更加忌惮?其他邻居会不会眼红?这都是麻烦。而且,东西在咱们手里,赵振那边肯定会有后续,要么是技术指导,要么是弹药交易……这份礼,从接下那一刻起,咱们和北方军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回不到就回不到。”白长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世道,本来就在变。德公,咱们桂系能在夹缝里生存这么多年,靠的不是左右逢源,而是审时度势,手里有硬家伙。现在硬家伙送上门了,虽然烫手,但总比没有强。先接着,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那些铁王八就真当铁疙瘩存着,至少,那一个师换装后的步枪和迫击炮,是实实在在提升了战力。”
“也只能这样了。”李长官最终下了决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纠结和不安都吐出去,“就按你的意思办。立刻下令,组织可靠人手和足够仓库,准备接收。轻重缓急,分门别类。对外……就说感谢北方军赵总司令慷慨援助抗日,我桂系将士必当用此利器,多杀倭寇,以报国人。场面话总要说得漂亮。”
“明白。”白长官应道,重新拿起蒲扇,轻轻摇动,眼神却已飘向窗外,仿佛在想象那些巨大箱笼打开时,部下们会是怎样的表情,以及这批超越时代的武器入库后,将会给广西,给桂系,乃至给整个南方的局势,带来怎样微妙而深远的影响。一份厚礼,终于被以一种极其务实、甚至略带抠索的方式“笑纳”了,但其引发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金陵,官邸。
机要秘书拿着一份简短却内容惊人的密报,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书房,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放在南京先生面前的红木书桌上。“先生,北方军那边……有动作了。他们给桂系的回礼清单,刚刚探听到核心内容。”
正在批阅文件的南京先生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哦?赵振又搞什么花样?送了点枪炮子弹?”
秘书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不是普通的枪炮……他们回赠的,是……是一整套‘北方军标准中械步兵师’的全额装备。”
“中械师?”南京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刺耳的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将老花镜“啪”地一声扣在桌上,“中械师?!赵振他真不要脸!” 他胸膛起伏,手指着北方,仿佛赵振就站在对面,“我呕心沥血,整编出德械师,打造中央军骨干!他这个……这个王八蛋!就搞出个什么‘中械师’!真是……真是……”他“真是”了半天,气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被对标、甚至被超越的憋闷与恼怒,最终化作一声重重的冷哼,脸色铁青。
侍立一旁的一位陆军中将见状,谨慎地补充道:“先生,此事非同小可。桂系得此厚礼,不仅实力会大幅增强,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们与北方军的关系已然绑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李、白二人,恐怕再也难以保持真正的‘中立’了。”
南京先生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锐利,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表现的笃定与不屑:“慌什么?广西那地方,穷山恶水,有什么工业根基?李白是得了宝贝,但他们用得起吗?那些坦克、重炮、汽车,都是喝油吃铁的主儿!他们那点家底,够折腾几天?我看,这些东西最后多半是锁进仓库生锈的命!”
这时,军政部长何应钦走了进来,显然也得知了消息。他眉头微蹙,接口道:“先生所言极是,桂系必然用不起。但此事影响深远。桂系带了头,其他地方那些墙头草,山西的、云南的、四川的……难免不起心思,也派点队伍北上‘抗日’,好从赵振那里换些好处。我们……中央方面,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毕竟,我们还占着正统的名分,抗日大业,中央理应表率。”
南京先生闻言,目光闪动,沉吟片刻,忽地挺直腰板,脸上浮现出一种“深明大义”的神情,斩钉截铁道:“支援!当然要支援!抗日救国,中央岂能落于人后?我们,也派一个师过去!就派一个德械师!”
“先生!”何部长眼皮一跳,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心疼,“德械师是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是撑门面的骨干啊!这……”
“肉疼了?”南京先生瞥了他一眼,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觉悟”,“德械师再金贵,能比得上国家民族大义吗?能比得上赵振那‘中械师’的实打实的火力吗?(他刻意加重了‘中械师’三个字)支援抗日,中央必须起到带头作用!与前线将士共赴国难,与之同袍!这是责任,更是姿态!”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辞严,仿佛全身都笼罩在为国牺牲的光辉之中。
何部长看着南京先生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微微低头,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与鄙夷,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你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共赴国难?不就是眼红桂系得了赵振一个“中械师”的装备,自己也想有样学样,派个德械师过去,好从赵振那里也捞一套回来吗?还‘德械不比中械’?你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德械师才值几个钱?连人家‘中械师’的零头都比不上!这算盘打得,我在金陵都听见响了!呸!道貌岸然!)
然而,面上他却迅速调整好表情,变得无比恭顺与赞同,躬身道:“先生深谋远虑,一片公心,令人敬佩!是职部目光短浅了。我这就去安排,挑选一个最齐整、最能代表我中央军风貌的德械师,准备北上事宜!定不负先生重托,展现我中央抗战之决心!”
“嗯,去吧。动作要快,声势要大。”南京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笔,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决策。
何部长恭敬地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转身的瞬间,他脸上公式化的恭敬立刻消失,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去安排那场心知肚明的“支援”去了。书房内,南京先生放下笔,望向窗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不知在盘算着这套“以德换中”的买卖,究竟能有几分胜算,又能为岌岌可危的“中央”权威,挽回多少颜面与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