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子的静室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林枫与星岚将万象阁中的发现、青铜棺椁的异动以及《葬星纪略》玉简的碎裂,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尽管林枫略去了棺椁传递的“渴望”情绪等细节,但关键信息已足够震撼。
“《葬星纪略》……承道之棺……”玄玑真人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若此记载为真,林小友体内之物……来头恐怕大到不可想象!葬己身、葬因果、葬纪元……这是何等气魄,又是何等禁忌!”
云昊掌门眉头紧锁:“如此重器,为何会落在林枫手中?又与那‘门’、‘钥匙’有何关联?‘源海’处心积虑,是否正是为此棺而来?”
玉衡子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林枫:“林小友,你体内的棺椁,此刻对碎星带深处的感应,可还强烈?是否指向那所谓的‘不碎之石’或‘归墟之门’投影区域?”
林枫闭目感应片刻,点了点头:“感应依旧清晰,指向碎星带中心偏东北的方位,与记录中‘不碎之石’可能存在的区域大致吻合。那种‘渴望’……或者说‘牵引’感,并未减弱,反而在缓慢增强。”
“缓慢增强……”玉衡子若有所思,“是因为距离在拉近,还是因为……那边的东西,也在‘苏醒’或‘靠近’?”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前辈,我们必须去。”林枫语气坚定,“被动等待,只会落入‘源海’的节奏。无论他们是想要接引‘圣瞳’,还是图谋棺椁,碎星带深处都可能是关键所在。与其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出击,探查真相,或许能寻到破局之机,甚至……借助棺椁之力。”
“主动出击,谈何容易。”玄玑真人叹息,“碎星带环境险恶,空间紊乱,本就易守难攻。‘源海’既然选在那里布局,必有倚仗。我们若主力尽出,舰队空虚,难保没有其他内鬼或潜伏势力趁虚而入。若分兵,前往碎星带深处的小队,无异于羊入虎口,生死难料。”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虚实结合,既能探查真相,又能保全主力的计划。”星岚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冷静的分析,“碎星带的坐标是‘源海’明示的接引点,他们必然会在那里布下重兵或陷阱。我们的大军按原计划前往,做出全力阻止‘圣瞳’降临的姿态,吸引其注意力。”
她看向林枫,继续道:“同时,组织一支最精锐的小队,人数不宜多,但要绝对可靠,且各有擅长。由熟悉碎星带环境的向导带领,借助星穹剑派的隐匿剑遁之术或我宗的星辰秘法,秘密潜入碎星带深处,林师弟感应到的方位。这支小队的目标不是战斗,而是探查与确认。确认‘源海’的真正目标,确认棺椁感应之物的真相,若有机会,或可尝试干扰或破坏其计划。”
“此计可行,但风险依然极高。”云昊掌门沉吟道,“这支潜入小队的人选,至关重要。老夫可亲自带队,论隐匿袭杀与对碎星带的了解,联盟中能胜过老夫的不多。”他身为星穹剑派掌门,剑道通玄,更有多年巡查星空的经验。
“不,云昊道友,你需坐镇舰队中枢。”玉衡子摇头,“内部肃清尚未彻底,舰队调度、应对可能的突袭,非你不可。潜入小队,需另选他人。”
他目光扫过众人:“老夫提议,由林小友、星岚师侄为核心。林小友有棺椁感应指引,不可或缺。星岚师侄心思缜密,星辰秘法擅长防护、隐匿与占星定位,可补林小友之短。另需一位精通碎星带地理、空间阵法的大师,以及一位战力强横、可应对突发危机的护卫。”
“精通碎星带地理与空间阵法……璇光仙子或千机子道友可胜任。”玄玑真人道,“至于强横护卫……”他看向玉衡子。
玉衡子略一思索,道:“让‘雷枭’去吧。”
“雷枭?”云昊掌门微微动容,“那位常年游走于星域边缘、独来独往的散修劫仙?据说他脾气古怪,但一身雷法刚猛无俦,尤擅在混乱能量环境中作战。他肯答应?”
“早年他欠老夫一个人情。”玉衡子淡淡道,“此次关乎星空存亡,由不得他不还。老夫亲自传讯与他。”
计议至此,大致方案已定。主力舰队由玉衡子、玄玑真人统帅,前往碎星带外围指定坐标,布阵迎敌,吸引“源海”注意力。潜入小队则由林枫、星岚、璇光仙子(或千机子)、以及散修“雷枭”组成,秘密潜入碎星带深处,执行探查任务。云昊掌门坐镇紫气东来舟,统管全局及内部肃清。
“事不宜迟,即刻准备。”玉衡子拍板,“林小友,你们只有一日时间准备。明日此时,无论人员是否到齐,舰队都将开拔。潜入小队需在舰队与‘源海’势力接触、吸引其注意力的窗口期,悄然离开主舰,潜入碎星带。”
“晚辈明白。”林枫肃然应道。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准备。
林枫与星岚并肩走出静室。走廊幽深,壁灯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容。
“星岚师姐,此次……”林枫欲言又止。此行凶险莫测,将星岚卷入,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星岚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摇头,眸光清澈而坚定:“林师弟不必多言。追寻真相,阻遏邪魔,本就是修士本分。况且……”她顿了顿,看向林枫,“你身负如此重大的秘密与责任,前路艰难,我既为同行者,自当尽力相助。”
林枫心中微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有些情谊,无需多言。
两人分别,各自返回洞府做最后准备。
林枫盘膝坐下,再次将心神沉入丹田,尝试与青铜棺椁沟通。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应,而是尝试传递清晰的意念:“你要去那里,寻找什么?那里有什么在吸引你?我们即将前往,你需要我做什么?”
棺椁静静悬浮,表面的青光平稳流淌,那股“渴望”与“牵引”感依旧清晰。对于林枫的询问,它没有直接回应,但林枫却能感觉到,棺椁内部那原本缓慢的“心跳”律动,似乎与自己此刻加速的心跳,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同步。
一丝清凉、厚重,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力量,自棺椁中渗出,缓缓融入林枫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混沌道种,温润着他的经脉神魂。这并非主动的馈赠,更像是某种本能的共鸣与支持。
“你也在期待吗……”林枫喃喃自语。
就在林枫凝神准备之时,紫气东来舟的另一个角落,一间不起眼的低级执事舱房内。
一名面容普通、修为仅在金丹期的中年执事,正低头整理着物资清单。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平静无波,与船上其他忙碌的执事并无二致。
然而,在他的识海最深处,一点微不可查的、与玄冰阁执事和血影执事同源却更加隐蔽的邪异印记,正微微闪烁着。
方才,林枫体内棺椁剧烈悸动、引动《葬星纪略》玉简碎裂的那一刻,这股极其隐晦的波动,虽然被层层阵法和舰体阻隔削弱,却依然被这枚深藏的印记捕捉到了一丝余韵。
印记将这一丝微弱的、带着苍凉古老气息的异常波动,与之前接收到的“源海”指令中关于“钥匙气息增强”的信息,悄然关联起来。
中年执事手中的玉笔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流畅地书写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低垂的眼眸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混合了狂热与冰冷算计的幽光,一闪而逝。
计划……或许需要稍作调整了。
“钥匙”的波动,比预想的更为活跃和特殊。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变故?
他需要将这个消息,以最隐秘的方式,传递出去。
暗涌,在光明决策之下,悄然流动。
一日之期,转眼将至。
庞大的联盟舰队开始调整阵型,灵光流转,杀气隐现,如同苏醒的星空巨兽,缓缓调转方向,朝着碎星带所在的漆黑深空,驶去。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舰队边缘的阴影中,一道黯淡得几乎融入星光的剑影,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主舰,如同一条灵巧的游鱼,率先射向了碎星带那由无数破碎星辰构成的、仿佛巨兽獠牙般的阴影之中。
那是先行前去探查环境、并接应“雷枭”的星穹剑派秘密剑修。
风暴的前奏,已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