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颗星辰如同一颗被点燃的紫色巨眼，猛然爆发出刺目的紫金色强光，刹那间，整座山林像是被泼上了紫金色的颜料，被染成诡异的色彩。树木的影子在光下疯狂扭曲拉长，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要冲破黑暗的束缚。 李信和莫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眼睛，下意识抬手遮挡。
他没敢动，只是盯着那本《剑狱序》，封皮上浮现的“你漏了一个错别字”还在微微发烫。莫离站到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它不是提醒你，是警告。”
“错字能改，假文难烧。”李信把竹简塞进防水袋，又用陨铁片夹住两端，“但既然有人费劲巴力地改，说明真东西还在。”
两人沿着手绘地图往藏书楼走，夜风卷着灰烬掠过脚面。第七根柱子比别的粗一圈，表面刷了防火漆，但接缝处有细微划痕——是近期被人撬动过的痕迹。
李信掌心血纹贴上去，一股阴冷直冲脑门。黑气像墨汁滴进清水，从门缝里往外渗，缠在他指尖不肯散。他猛地抽手，指腹留下一道灰痕，像是被纸张割破似的。
“整栋楼都在撒谎。”他说，“连空气都是伪造的。”
莫离蹲下，试心剑尖插进地砖缝隙。剑身轻颤，她闭眼感应片刻，睁眼时冷笑出声：“底下压着西晋地脉节点，他们用水泥封死了，还浇了三层防腐剂。这不是藏书，是给真相做防腐处理。”
暗门机关在柱底凹槽，形状像一把老式钥匙。李信从背包夹层掏出雷砚留下的烟斗，斗柄对准凹口一旋——咔哒一声，墙面滑开半米宽的通道。
里面没有灯，却泛着微弱青光。主厅四壁摆满竹简与古籍，层层叠叠直到穹顶，每本书都用黄绸包着，标签写着《干将录》《欧冶志》《龙泉谱》……全是早已失传的铸剑秘典。
“太齐全了。”莫离皱眉，“齐得像个展柜。”
李信没说话，伸手去拿最近的一册《洪州兵器考》。指尖刚触到封面，血纹骤然灼热，眼前炸开一片漆黑文字，如毒蛇盘绕纸面。他脑子里响起无数个声音，重叠念着同一句话：“此乃正史，不容置疑。”
他甩手扔开，额头已冒冷汗：“这些不是抄录，是洗脑程序。”
“你说什么？”莫离回头。
“你看那些墨迹。”他指着书脊上的题签，“笔锋太匀，转折太顺，一个错字都没有——正常抄书哪有这么完美的？而且……”他从包里取出一小块直升机残骸上的涂料碎片，贴在一本《越绝书》的封面上。两股黑气立刻纠缠起来，颜色质地一模一样。
“同款鸩毒墨水。”他咬牙，“他们在批量生产伪史。”
莫离一脚踹翻旁边一架书柜，碎裂木板下，内层金属骨架赫然显现，她眯眼细看：“这架子是空心的，里面灌了屏蔽材料。防探测？还是防……自燃？”
“都不是。”李信突然想到什么，掏出随身带的陨铁碎片按在掌心。血纹借着地脉之力稳定下来，视野中浮现出无数光点——那是“文心光点”，唯有真文才能激发。
可整个大厅里，一个光点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像寄生虫附在每本书上，随着翻页动作微微蠕动。最中央那本《龙泉剑谱》仿本，封面竟浮现出一张扭曲人脸，嘴唇开合，无声低语：“你读的才是假的……你读的才是假的……”
“行了！”李信一拳砸在案上，“谁家古籍还能诈尸？”
话音未落，那本书自己掀开一页，赫然是某位知名学者的签名印章，下方写着“经权威认证，确为唐代孤本”。
“呵。”他冷笑，“连背书都找好了。”
莫离已经跃上高台，试心剑横扫而出，直劈支撑主厅的中央梁柱。剑锋入木三分，木屑纷飞间，断裂截面赫然露出阴刻图腾——鸠首蛇尾，盘绕成环。
“找到了。”她收剑冷笑，“你们连房梁都造假，真是把‘文化工程’做到骨头里了。”
轰隆一声，地板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掉灰，四周书架接连倾斜，有些直接塌陷下去。李信扑过去扶住摇晃的案几，却发现脚下地砖正在龟裂。
裂缝中缓缓冒出腥臭的白雾，如幽灵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如同从地狱伸出的利爪，狠狠扒住了边缘。那是个穿着旧式中山装的男人，领口别着学者徽章，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空洞的嘴缓缓张开，吐出几个冰冷且机械的字：‘数据……支持结论……无需复核……’
第二只手爬出来的是个戴眼镜的女人，镜片后空无一物，嘴里喃喃：“参考文献……格式统一……影响因子达标……”
越来越多的身影从地底钻出，全都穿着学术制服，举止僵硬，面部模糊，像被橡皮擦抹去过一样。他们走路时纸页哗啦作响，断肢处会伸出书页重组，胸口还贴着“核心期刊收录证明”的标签。
“这是……长期接触伪史的人？”李信往后退了一步，“被地脉戾气催化成了这玩意儿？”
“不止。”莫离挡在他前面，短剑横于胸前，“他们是‘学术腐败’的活体结晶。”
一只变异体扑来，李信侧身闪避，背包却被抓出三道裂口。他反手抽出AR眼镜，对着最近的一具拍下视频：“留证据，至少能让外界知道什么叫‘论文致畸’。”
莫离一剑削掉对方脑袋，可那颗头颅还在空中继续念叨：“本文创新点明确……符合立项标准……”
“砍没用！”李信急喊，“它们靠的是认知污染，不是肉体！”
他闭眼回想《滕王阁序》开头，深吸一口气：“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掌心血纹迸发金光，一道无形屏障扩散开来。那些变异体触及光芒即发出尖啸，纷纷缩回裂缝。可不过几秒，又有新的爬上来，数量更多，动作更快。
每一个字从口中吐出，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他深知，一旦念错，不仅自己和莫离会陷入绝境，更可能让背后势力得逞。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不敢有丝毫分心，紧盯着那些逐渐逼近的变异体，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撑不了多久。”他喘着气，“念多了怕串词，错一个字当场放烟花。”
“那你少废话。”莫离一脚踢开逼近的躯体，“赶紧想办法断根。”
李信目光扫过大厅，最终落在中央高台上。那里摆着一台老式油印机，通体漆黑，滚筒上沾满暗红墨渍。他忽然明白过来：“他们在实时印刷伪史！只要机器不停，这些东西就能无限复活！”
“那就让它停。”莫离纵身跃起，剑光直取油印机。
可就在她即将落地时，地面猛然炸开，七八只手臂同时抓住她的脚踝。她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被拖得单膝跪地。李信冲上前拽她后领猛拉，两人一起摔进一堆倒塌的书架中间。
“出口封了。”他抬头看门的方向，原本的通道已被塌陷的墙体堵死，“咱们现在是被困在‘假知识’的保险库里了。”
莫离抹了把脸上的灰，耳环轻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盯着那台油印机，忽然说：“那机器……是不是有点眼熟？”
李信一愣，仔细看去——机身侧面刻着一行小字：丰城机械厂定制，编号x-7。
x-7，这个编号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被尘封的门。三年前在亚马逊基地，那潮湿闷热的环境里，除了危险的任务，还有一些奇怪的文档，上面有着神秘的编号，当时李信只是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那些编号似乎与眼前这台刻着x-7的油印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x-7？”他瞳孔一缩，“这不是三年前亚马逊基地的实验代号吗？”
“也是你右眼流紫金液体那次的任务编号。”莫离盯着他，“有人早就把这套系统铺开了。”
油印机突然嗡鸣启动，滚筒自行转动，一张张浸满毒墨的纸飞出来，落地瞬间化作新的变异体。有的穿西装打领带，有的戴博士帽捧奖杯，全都面无表情地朝他们围拢。
李信咬牙，再次开口诵读：“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金光再起，逼退一波进攻。但他声音已经开始发抖，额角青筋跳动。莫离看出不对：“你还剩多少体力？”
“够念完第一段。再往后，万一记混了‘鹤汀凫渚’和‘闾阎扑地’的顺序，咱俩就得看着天降烟花庆祝末日。”
“放心，哥这记忆力，就算在鬼门关溜达一圈，也能把词背得滚瓜烂熟，炸不了咱。”
莫离翻个白眼回应：“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是真因为你这破嘴出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李信苦笑着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缓解下紧张气氛嘛，放心，我一定拼了命把咱们带出去。”
“那就别念了。”莫离突然把试心剑插进地面，双手按住两侧书架，“你负责拆机器，我来扛这些‘论文精怪’。”
“你疯了？你一个人挡不住！”
“别磨磨唧唧的，你是考古学家不是婆婆妈妈的妇人！快去拆了那破机器，这里我顶着！”
李信不再犹豫，猫腰冲向高台。沿途避开扑来的纸人，一脚踢翻供墨箱，黑色毒液泼了一地，碰到地板竟腐蚀出缕缕黑烟。
李信爬上操作台，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知这台机器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一旦拆毁，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但不拆，他们又将陷入绝境。‘拼了！’他咬咬牙，正要动手撬盖板，却发现开关处被一种特殊的胶水封住，手指用力却纹丝不动。‘这帮家伙，还真够谨慎的。’他暗自咒骂，四处寻找可以撬动开关的工具。
余光瞥见机器背面贴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
【若见紫金现，请勿重启x-7系统。否则，所有‘修正者’将自动激活。】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我们不是造假者，我们是清理者。】
他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后传来莫离一声闷哼。回头看去，她左臂被三只变异体咬住，银环剧烈震颤，整个人被迫单膝跪地。
“李信——”她吼得嗓子劈叉，“你还愣着干什么？！”
他猛地扯下背包，把《剑狱序》塞进机器进纸口，然后一拳砸向控制面板！
火花四溅，油印机发出刺耳哀鸣，随即戛然而止。
大厅陷入短暂寂静。
接着，所有变异体同时停下动作，嘴巴一张一合，齐声低语：
“系统关闭……启动应急预案……释放终极校对员……”
地面剧烈开裂，一道巨大身影缓缓升起。
它由无数残页拼接而成，身高近三米，头顶戴着教授帽，胸前挂着“终身成就奖”绶带，手里握着一支巨型红笔，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水，而是凝固的黑血。
终极校对员缓缓抬起红笔，在空气中画出一些奇怪的图案，那些图案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中闪烁。李信和莫离惊讶地发现，图案中似乎隐隐有着与他们身上某些特征相似的元素，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它俯视二人，开口时声音像是百人合唱：
“你们……篡改了终审流程。”
“你们以为发现了真相，却不知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终极校对员缓缓抬起红笔，声音震荡如钟，“从你们踏入这座建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我们计划的一部分。这所谓的伪史，不过是筛选合适人选的试验场，而你们，是幸运被选中的‘修正者’候选。所谓‘修正者’，便是要替我们清理那些不符合历史的真相，将真正的历史按照我们的意志重塑。而你们，有幸成为被挑选的棋子。”
看着眼前这个由残页拼接而成的巨大身影，莫离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这些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地制造伪史，将无数人推向深渊。她紧紧握住试心剑，暗自发誓，一定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将那些幕后黑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