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亮在洞口摇曳，将追兵的身影拉得狰狞扭曲。韦无火数着脚步声——七个人，其中两个呼吸沉重，应该是之前受伤的守卫。他弓着身子躲在洞壁凹陷处，指甲已经不知不觉变得尖锐，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浅浅的抓痕。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肯定藏在洞里。
小心点，另一个声音警告，那小子能撕了铁翼尊者的翅膀，不是善茬。
韦无火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他的视野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三丈外石壁上的苔藓纹路。更奇妙的是，他能通过空气的流动感知到每个人的位置，就像脑海中有一张立体的地图。
第一个黑衣人踏入洞穴的瞬间，韦无火如鬼魅般闪到他身后，右手成爪，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咽喉。他本可以轻易捏碎那人的喉骨，却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力道，改为一个手刀将对方击晕。
有埋伏！其余追兵立刻结成防御阵型，背靠背地举着火把四处搜寻。
韦无火像壁虎一样贴着洞顶移动，鳞片帮助他无声地在粗糙的石面上爬行。当第二个追兵从他下方经过时，他松开手脚，从天而降将对方扑倒。这次他故意让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在上面！追兵们慌乱地抬头，火把齐齐高举。
这正是韦无火想要的。他早已闪到侧面，借着火光造成的盲区，闪电般击倒了第三个人。剩下的四人终于慌了神，背靠背缩成一团，火把在手中颤抖。
妖...妖怪！一个年轻些的追兵牙齿打颤，他根本不是人！
韦无火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刻意让火光照亮自己已经部分龙化的脸——金色的竖瞳，微微发光的鳞片，以及嘴角露出的尖锐犬齿。他享受着对方的恐惧，体内的龙血因为这原始的征服感而沸腾。
他刻意让声音带上龙族特有的低频震动，洞穴里的碎石随之簌簌掉落，告诉玄阴教，再来烦我，我就去总坛拜访你们教主。
四个追兵如蒙大赦，拖着昏迷的同伴跌跌撞撞逃出洞穴。韦无火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太容易了，击败他们简直如同儿戏。如果他能完全龙化，恐怕连那个铁翼尊者也...
韦...无火...
白凤微弱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韦无火转身看到白衣剑客正艰难地支起身子，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你刚才...在玩弄他们。白凤的声音虚弱却严厉，像猫戏弄老鼠。
韦无火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阵羞愧。他刚才确实沉浸在那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中，甚至刻意制造恐怖气氛。这不是自卫，而是近乎残忍的表演。
我...他刚想解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龙化特征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来的疲惫感。仿佛刚才那场战斗消耗的不是体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能量。
白凤艰难地爬到他身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搭上他的脉搏：龙血觉醒会消耗大量精气，过度使用会导致气血逆冲。他皱眉，你的脉象乱得像野马...必须立刻调息。
韦无火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勉强盘腿坐好，按照白凤的指导调整呼吸。渐渐地，那股灼烧五脏六腑的热流开始平复，但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第一次都这样，白凤靠坐在石壁上，声音越来越弱，记住这种感觉...它会提醒你...适可而止...
话音未落，白凤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韦无火惊恐地爬过去，发现对方已经陷入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更糟的是，他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将原本雪白的衣袍染得猩红刺目。
鲛梦！你在哪？韦无火对着洞口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我们需要你！
回答他的只有夜风的呜咽。
鲛梦在冰冷的河水中穿行，鱼尾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月光透过水面，在她银蓝色的鳞片上洒下碎银般的光点。作为鲛人王族，她能在水下呼吸到永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长时间保持鱼尾形态——那会让她想起太多童年的阴影。
必须找到他们...鲛梦在心中默念，感知着水流的细微变化。鲛人天生能与水元素沟通，理论上可以通过水域感知方圆数里的动静。但这条河太过湍急，干扰了她的感应能力。
一个急转弯后，河水突然变得平缓，形成一片深潭。鲛梦浮出水面换气，突然听到岸上传来打斗声。她警觉地潜入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
岸上，五个黑衣人正围攻一个白衣身影。即使隔着这么远，鲛梦也能认出那是白凤的剑法——优雅精准，每一剑都带着白家特有的气劲。但白衣人的动作明显迟缓，脚步虚浮，显然受了重伤。
不是白凤...鲛梦立刻意识到，是他的族人！
她犹豫了。按照计划，她应该优先寻找韦无火和白凤。但眼前这个白家族人明显寡不敌众，随时可能丧命。更令她震惊的是，围攻者中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男子，每次出手都带着诡异的黑气——那是玄阴教的鬼面判官，四大护法中最残忍的一个。
白家的小崽子，鬼面判官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刀剑摩擦，告诉我韦无火的下落，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白衣剑客冷笑一声，剑尖挑起一朵剑花：白家人...从不受威胁！
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长剑如白虹贯日直取鬼面咽喉。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竟在判官面具上留下一道裂痕。但代价是后背空门大开，两把钢刀同时刺入！
鲛梦失声惊呼。
鬼面判官猛地转头看向河面：
鲛梦立刻潜入水下，但为时已晚。一道黑气如毒蛇般窜入水中，缠住了她的脚踝。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血肉。
逮到一条美人鱼~鬼面判官怪笑着收紧黑气，今晚加餐！
鲛梦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同时双手结出复杂的手印。深潭突然沸腾起来，一道水龙卷冲天而起，将岸边的三个黑衣人卷入河中。趁着混乱，她挣脱黑气束缚，鱼尾一摆潜入深水。
但鬼面判官岂是易与之辈？他双手掐诀，黑气在水中化作无数细丝，如渔网般向鲛梦罩来。眼看就要被擒，鲛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凤！这边！
是韦无火！他怎么会在这里？鲛梦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朝声源方向游去。在河流拐角处，她看到韦无火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手里举着一根燃烧的树枝。更令她惊讶的是，白凤竟然也在，虽然脸色惨白，但还能站立。
韦无火大喊。
鲛梦毫不犹豫地跃出水面，鱼尾在空中化作双腿。韦无火准确地接住了她，同时白凤掷出一把白色粉末。粉末遇水即燃，在河面上形成一道火墙，暂时阻挡了追兵。
你们怎么...鲛梦惊魂未定地看着两人。
幻术。白凤咳嗽着解释，简单的声光把戏...骗不过高手太久...
果然，火墙那边已经传来鬼面判官的怒骂声。韦无火二话不说，一手扶着一个伤员，踉跄着钻进岸边的密林。鲛梦注意到他身上的鳞片已经消退，但眼睛还是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三人跌跌撞撞地逃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停下。白凤刚坐下就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鲛梦也虚弱不堪，鬼面判官的黑气在她小腿上留下一圈紫黑色的伤痕，如同毒蛇咬过的印记。
见鬼...韦无火检查着两人的伤势，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你们一个比一个惨。
鲛梦强撑着坐起来：我...我能治疗...但需要水...
韦无火立刻解下随身水囊递给她。鲛梦双手捧住水囊，低声吟唱起古老的鲛人歌谣。奇妙的是，普通的水在她手中渐渐泛起蓝光，变得如同液态的宝石。
先给白凤...她虚弱地说，能暂时...稳定伤势...
韦无火小心翼翼地扶起白凤，将发光的液体倒入他口中。几乎立竿见影，白凤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些，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该你了。韦无火转向鲛梦，却见她已经瘫软在地，蓝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力量...透支了...鲛梦苦笑着解释，鲛人灵水...是用自己的生命力...转化的...
韦无火眼眶发热，笨拙地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傻...
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叫声。玄阴教的追兵竟然动用了嗅灵犬，这种经过特殊训练的妖兽能追踪任何活物的气息，极难摆脱。
必须...分开走...白凤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但清晰，韦无火...你带着鲛梦...继续往东...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韦无火和鲛梦异口同声地反对。
白凤却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放心...白家人...没那么容易死...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三天后...青螺镇...老槐树下见...
不等两人再劝，白凤已经拔剑割下一缕染血的衣襟，挂在树枝上作为诱饵。然后他咬破手指，在额头画下一道血符。
隐息符...能屏蔽气息...一个时辰...他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保重...
白衣剑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片刻后，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猎犬的吠叫声渐渐远去。
韦无火和鲛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白凤的能力。
我们走。韦无火背起鲛梦，向东面的群山进发。鲛梦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温的异常升高——龙血又开始躁动了。
韦无火...她轻声说，如果...如果你控制不住...就把我放下...
韦无火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得更稳了：闭嘴，省点力气。我可不想背个死人赶路。
鲛梦无声地笑了，将脸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她能听到两颗心脏以不同的频率跳动——一颗沉稳有力，带着龙族特有的低频震动；一颗虚弱但顽强，如同海浪轻拍礁石。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韵律，此刻却奇妙地和谐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