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抽打在金光护罩上的粗壮触手瞬间焦黑冒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油脂，猛地痉挛着缩了回去，断口处滴落着粘稠腥臭的黑液。
其余狂舞的触手也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齐齐僵在半空，随即带着畏缩的姿态，缓缓沉入那片蠕动覆盖树根的黑色“墨池”之中。
翻腾的黑雾急剧收敛，凝聚在枯死巨树根部的核心区域，形成一个比之前小了许多、但更为凝实的漆黑旋涡。
那两点幽绿鬼火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不再是怨毒的凝视，反而透出一种近乎“谄媚”的闪烁，死死锁定着金光中如同神只降世的李然。
诡界生存法则之一：服软不可耻，可耻的是被抽干了灵性。显然，这道至阳至刚的金光，是它这种阴祟邪物的天然克星，足以让它瞬间衡量出拼命与屈服的代价。
“尊……尊者……息怒……”那沙哑重叠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带着明显的讨好和颤抖，“小……小菇……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解……解毒……这就解……”
黑雾旋涡表面一阵剧烈的蠕动，仿佛在内部进行着痛苦的挤压。片刻后，漩涡中心缓缓“吐”出一小团东西——那并非想象中的植物根茎或果实，而是一小截约莫半指长、微微搏动着的、半透明的暗红色菌丝！
菌丝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生命活力的柔和光晕，与周围阴冷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这片死亡领域中强行剥离出的一缕生机。
“唧……”粉红色的莫奈悬浮在林默雨身前，纸片构成的躯体微微转向那截菌丝，内部流动的氤氲光泽似乎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好奇，又像是本能的警惕。它没有五官的“脸”转向林默雨，似乎在无声地询问。
林默雨强忍着肋下那活化“眼睛”带来的剧痛和冰寒侵蚀，虚弱地对莫奈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它稍安勿躁。随即又转动视线看向李然，后者身上的金光已稍稍收敛，但那股浩然正气的威压依然存在。
李然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截暗红菌丝，又扫了一眼翻腾着讨好意味的黑雾旋涡，沉声道：“如何用？”
“给……给中毒者……直接……服下……”鬼魂菇的声音带着一种肉痛般的急切，“菌丝……自会……吸走……毒素……反哺……生机……”
林默雨没有丝毫犹豫，她挣扎着伸出手。
李然会意，金光咒并未完全撤去，而是凝聚在指尖，如同镊子般隔空一引。那截暗红菌丝被一股柔和的金光包裹着，稳稳地飞落到林默雨摊开的掌心。
触手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弹性。菌丝在她掌心微微搏动，仿佛活物。
林默雨深吸一口气，忍着恶心，毫不犹豫地将这截诡异的“解药”塞入口中，直接吞咽了下去！
“唔！”菌丝入喉的瞬间，林默雨身体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体内炸开——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冰冷的吸扯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肋下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活化“眼睛”图案，其扎根的根须、散发的阴冷能量，正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疯狂地抽离！
那“眼睛”仿佛活物般剧烈地挣扎、眨动，发出无声的尖啸，原本焦黑的皮肉边缘开始剧烈地蠕动、起伏！暗红色的纹路如同退潮般，从伤口边缘向中心收缩，颜色迅速变淡、消散。而那股被吸走的阴冷毒素能量，并未消失，反而在她体内被那截菌丝转化，化作一丝丝微弱的暖流，融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滋润感。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息。当最后一丝暗红色纹路从林默雨肋下消失，只留下一个浅淡的、仿佛灼伤初愈的疤痕时，那截暗红菌丝也耗尽了最后的光泽，在她体内彻底化为乌有。
“呼……”林默雨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腥甜味的浊气，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几乎瘫软下去。虽然虚弱感仍在，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寒剧痛和能量凝滞感已消失无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肋下，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然见状，身上的金光咒才彻底散去。他警惕地看向那团黑雾旋涡。
鬼魂菇的核心旋涡剧烈地波动了几下，两点幽绿鬼火闪烁不定，仿佛在承受着剥离菌丝带来的巨大消耗和痛苦。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讨好：“尊者……解药已奉上……小菇………可否……”
李然沉默地看着那片依旧散发着阴冷潮湿气息、覆盖着骸骨的黑色流体，以及那株枯死的巨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警惕，也有一丝……怜悯？在这片生机渐绝的诡界，每一种存在都在挣扎求生，哪怕是这种以扭曲和吞噬为生的邪物。
最终，他只是冷冷地开口：“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李然没有选择除恶务尽，妇人之仁？或许是。但他初临此界，对这里的规则和生态尚不完全了解，贸然消灭一个盘踞此地的存在，可能会引发未知的连锁反应。更重要的是，他并非嗜杀之人。
林默雨扶着岩石站直身体，看着李然的选择，眉头狠狠一皱，苍白的脸上满是不爽和恨铁不成钢。她盯着那片黑雾，眼神如刀，恨不得立刻让莫奈上去将那东西彻底撕碎。
但肋下新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体内能量也远未恢复。单凭她和状态同样消耗不小的莫奈，确实没有把握彻底消灭这狡猾的鬼魂菇，尤其是在它龟缩回本体的情况下。
“哼！”她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度不满的冷哼，别过脸去，不再看那恶心的黑潭。
这笔账，她记下了。
粉红色的莫奈轻盈地飘落在林默雨的肩膀上，它那纸片构成的身体似乎也因刚才的激烈战斗和金光的影响而显得有些暗淡，边缘微微卷曲。
它安静地依偎着林默雨的脸颊，发出细微的“唧唧”声，像是在安慰主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荒野的风依旧呜咽，吹过枯骨和黑色的粘稠流体。
李然的目光，落在了林默雨肩头那个奇异的纸片生物身上。那脆弱又蕴含力量、精致又带着诡异的样子，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
“它……”李然斟酌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指了指莫奈，“很特别，刚才你叫它什么？从哪来的？”
林默雨转过头，看着李然眼中纯粹的好奇而非贪婪或厌恶，再想到刚才若非他及时出手，自己恐怕已凶多吉少。虽然对他放过鬼魂菇的决定不满，但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她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伸手让莫奈跳到她的掌心。
“它叫莫奈。”林默雨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平和了许多，带着一种介绍自家“伙伴”的意味，“一种纸片类人生物，别看它现在这样，它可是从‘莫奈世界’里出来的。”
“莫奈世界？”李然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在林默雨掌心安静待着的粉红色剪纸小人。莫奈似乎也感知到李然没有恶意，微微转动着没有五官的“头”，内部氤氲的光泽缓慢流淌。
“嗯，”林默雨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莫奈纸片构成的脑袋，后者发出舒服的“唧”声。
“一个很封闭的小世界，大概也就比人间一个大点的城镇大些，里面的东西都像微缩的模型。”
“一个叫黑谷镇的地方，可能也就方圆一里多点大，那就是他的国度，很多奈莫就住在那里，用特殊的纸构筑身体。”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