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李老师，沈警官，我有话想说。”
“你是？”沈辞问。
“我叫林晓梅，是潘晨晨的同桌。”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前几天，钟艺龙在放学路上堵过潘晨晨，说‘你再告我的状，我就对你不客气’。潘晨晨很害怕，让我陪她一起回家了好几天。”
“他有没有说要怎么‘不客气’？”谢云问。
“说要……要让她流血。”林晓梅的声音发颤，“潘晨晨跟我说，她想跟老师说，又怕钟艺龙报复她，就一直没敢说。”
沈辞心里一沉，看来钟艺龙的杀人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李老师，钟艺龙平时在学校有没有过暴力行为？比如跟同学打架之类的？”
“打过几次。”李老师说，“去年冬天，他跟班里的一个男生因为抢乒乓球拍打起来，把人家的头都打破了。后来他爸爸来学校赔了医药费，还跟对方家长道歉，这事才算了结。”
从学校出来，沈辞和谢云去了钟艺龙家。钟建国正蹲在门口抽烟，地上的烟蒂扔了一地。看到他们来，连忙站起身：“沈警官，有什么事吗？我儿子他……”
“我们想了解一下钟艺龙平时的情况。”沈辞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坐下，“他妈妈不在了？”
“走了三年了，肺癌。”钟建国叹了口气，“我一个人带着他，在机床厂三班倒，有时候忙起来，好几天都顾不上管他。他放学回家就自己泡碗面吃，作业也没人辅导，成绩越来越差。”
“他跟同学闹矛盾，你知道吗？”谢云问。
“知道几次。”钟建国挠了挠头，“上次他把同学的头打破，我揍了他一顿，让他跟人家道歉。他说同学欺负他，我以为是小孩子打闹，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他说着，眼圈红了，“都怪我，太粗心了，要是我多关心关心他，也不会出这种事。”
沈辞走进钟艺龙的房间，墙上贴着几张变形金刚的海报，书桌上的课本堆得乱七八糟，一本作文本摊开着，最新的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爸爸总是很忙。”
“他平时跟谁来往比较多？”沈辞问。
“没什么朋友。”钟建国说，“放学就回家，很少出去跟同学玩。有时候周末，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或者去巷口的游戏厅打游戏。”
“游戏厅？”沈辞心里一动，“哪个游戏厅？他经常去吗？”
“就是红卫里巷口的‘欢乐游戏厅’，我去过几次，把他从里面揪出来。”钟建国说，“那地方鱼龙混杂，都是些社会上的小混混，我总担心他学坏，可他就是不听。”
沈辞和谢云立刻去了“欢乐游戏厅”。游戏厅里烟雾缭绕，几台老式的街机前围满了人，嘈杂的游戏音效震得人耳朵疼。老板是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看到穿警服的人，连忙迎上来：“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钟艺龙是不是经常来这儿？”沈辞问。
“是，这孩子天天放学就来，玩‘拳皇’玩得特别疯。”老板说，“有时候输了游戏，就跟人吵架，还动手推过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前几天，他还跟一个社会上的混混借钱，说要买把刀‘办事’。”
“那个混混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
“叫黄毛，具体名字不知道，天天在这一片晃悠。”老板指了指门口，“刚才我还看见他在巷口的小卖部买烟呢。”
沈辞和谢云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靠在小卖部的门框上抽烟，穿着件花衬衫，牛仔裤上全是破洞。“黄毛？”沈辞喊了一声。
年轻人回头一看，撒腿就想跑，被谢云一把抓住胳膊。谢云练过武术，手上的力气不小，黄毛疼得龇牙咧嘴：“警察同志，我没犯法啊！”
“你是不是借过钱给钟艺龙？还跟他说过买刀的事？”沈辞问。
黄毛脸色一变，连忙说：“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的！前几天他在游戏厅输了钱，跟我借五块钱买零食，我说‘你这么怂，被人欺负了都不敢还手，不如买把刀壮壮胆’，没想到他真去买了！”
“你知道他要拿刀干什么吗？”
“不知道啊！我就是随口一说！”黄毛哭丧着脸，“警察同志，这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没教唆他杀人！”
沈辞把黄毛带回分局问话，经过核实，黄毛确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教唆的故意。但他经常在游戏厅里打架斗殴，还涉嫌赌博，被处以治安拘留十五天。
回到审讯室，沈辞再次提审钟艺龙。“你买刀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攒的零花钱，还有跟黄毛借的五块钱。”钟艺龙说，“我本来想买个新的游戏机手柄，后来觉得还是买刀吓唬潘晨晨更重要。”
“黄毛跟你说买刀壮胆，你就真的去买了？”谢云问。
“他说男人就该这样，被人欺负了就要还手。”钟艺龙低着头，“我爸总说我没出息，我想让他看看，我不是怂包。”
沈辞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缺乏母爱，父亲疏于管教，被同学误解，又受到社会闲散人员的不良影响，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最终让他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买刀，没捅潘晨晨，现在会怎么样？”沈辞问。
钟艺龙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悔恨：“我会跟潘晨晨道歉，跟她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要跟她作对的。我还想跟老师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让我爸高兴。”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潘晨晨再也回不来了，钟艺龙的人生也彻底毁了。
傍晚的时候，刘桂兰来到分局，手里拿着一张潘晨晨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笑得很灿烂。“沈警官，我想问问，那个孩子会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
“钟艺龙只有十四岁，根据刑法规定，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罪，应当负刑事责任，但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沈辞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