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色如霜。
东川城北门营地的一处高地上,夜风吹过,卷起罗皓的衣角。
他身后是灯火点点的营地,远方是黑沉沉的北峰山轮廓。
三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主人。”为首的赵猛躬身禀报,“这波马匪很谨慎,只在边缘打探营地的情况,并未深入。”
罗皓的目光没有离开远处的山脉,嘴角反而微微扬了一下。
“馋了,又怕烫嘴。”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转过身来,“很好,这说明他们快坐不住了。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一旦他们大部队有离开山寨的迹象,立刻按计划行事。”
“是!”赵猛三人领命,再次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鱼儿即将上钩,是时候该知会一下渔夫了。
一刻钟后,秦王府书房。
名贵的香料在兽首铜炉中安静燃烧,似有安神的功效。
秦耀正对着一幅东川地图凝神,他身旁的秦乾坤则有些百无聊赖地抽着华子。
“王爷,世子。”罗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齐齐抬头。
“罗公子,可是有消息了?”秦耀眼睛一亮,急忙开口问道。
罗皓也不绕弯子,微笑颔首,“北峰山那边的大鱼,快咬钩了。”
“好好好!”
秦乾坤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眼放光,一把将手中的华子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太好了!王爷,给我三千铁骑,到时我带人去把他们山头给平了!”
秦耀手掌虚压,“先坐下!听罗公子把话说完!”
秦乾坤闻言一愣,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但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丝毫没有收敛。
罗皓面上平静,“世子殿下稍安勿躁,到时自有世子的用武之地。”
“好!那你说该怎么办?”秦乾坤只得耐心的性子问道。
“等。”罗皓只说了一个字。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营地与北峰山之间的一处狭长谷地。
“他们自以为我们是毫无防备的肥肉,到时必然会选择夜袭,而且会倾巢而出,以求一击必中。我们只需在此处设伏,等他们全走进这个陷阱里……”
罗皓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秦乾坤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一拍大腿:“瓮中捉鳖!好计策!我怎么就没想到!”
秦耀捋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许。
这北峰山的马匪,是扎在北川官道上的一根毒刺,拔了好几次都没拔掉,没想到罗皓一来,竟想出了如此周全的计策。
“好!就依罗公子所言!”秦耀一锤定音,“东川卫听你调遣,我们静候佳音!”
“到时候让我第一个冲进去,把那歪嘴马匪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秦乾坤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罗皓微微颔首,转身告辞。
走出王府,夜风扑面,带着一丝凉意。
他抬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山峦,北峰山的马匪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他们早已成了别人网中的猎物。
这场戏,该开锣了。
……
杜府前厅,空气中似有一股肃杀之气。
厅下不知何时,已静立着八名身着劲装的壮汉。
他们就那么站着,如八尊铁塔,气息沉凝,每个人的眼神都锐利无比,显然都是高手。
杜宏依旧端坐主位,目光从八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为首那名壮汉身上。
那汉子身形更为魁梧,面容冷峻,一道疤痕从眉角划过鼻梁,平添几分凶悍。
“白虎。”杜宏冷冷开口。
“属下在!”名为白虎的壮汉沉声应道,声如洪钟。
杜宏将桌上那叠厚厚的银票往前轻轻一推:“一百万两,分文不少。你们此行的任务,只有一个,一手交钱,一手接人,将少爷安全地带回来。”
“是!”白虎再次应道,没有半句废话,上前将银票收起。
杜宏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眼神却冷了下来:“记住,少爷的安全是第一位。钱,给了就给了。但如果……”
他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他们收了钱,却还敢动什么歪心思,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白虎那道疤痕似乎抽动了一下,他与其他七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单膝跪地,“明白!”
“去吧。”杜宏挥了挥手。
“是!”
八人起身,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转身便如鬼魅般地退出了前厅,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股迫人的煞气彻底消散,杜仲谋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看着自己父亲,心中的疑惑丛生。
“父亲,您真的……就这么把一百万两给他们了?”杜仲谋忍不住问。
杜宏终于放下茶盏,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考校。
“仲谋,你觉得,我杜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杜仲谋闻言一愣。
“报官,动静太大,匪徒一旦被惊动,若白必有危险。”杜宏淡淡解释道,“用一百万两,换我孙儿毫发无伤,这笔买卖值得。”
“可……”杜仲谋还是觉得憋屈,这不等于被一群毛贼按在地上敲竹杠吗?
杜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
“钱,是诱饵。我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我杜家怕了,怂了,只能乖乖掏钱赎人。”
他站起身,走到杜仲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他们拿到钱,他们以为自己赢了,这样,马匪们才会放松警惕,等着我们去收拾。”
杜仲谋听得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父亲的全部用意!
先以万全之策救回若白,再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
这一刻,他心中对那伙马匪的最后一丝担忧,也化作了不屑。
拿了这一百万两,他们获得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通往黄泉路上,最贵的一张门票。
“父亲此计,孩儿佩服!”杜仲谋的语气里满是敬畏。
杜宏却轻哼一声,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眼神里透着一丝玩味。
“仲谋,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杜仲谋一怔:“父亲的意思是……”
杜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我杜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这……”
杜仲谋语塞,他当然知道不是,但为了孙儿,一百万两虽多,父亲也绝不会吝惜。
看着儿子依旧没转过弯的模样,杜宏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从宽大的袖袍里,慢悠悠地摸出了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