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境的酷寒,一路南行,气候逐渐回暖。当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第一次拂过面颊,当那一片望无际涯的、由浅蓝至深碧最终与天空融为一体的浩瀚水域出现在眼前时,苏晚晚知道,他们已抵达了星路图指引的下一站——无垠南海。
与北境的死寂、西域的荒芜、苗疆的诡秘截然不同,南海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变幻莫测的壮美。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金黄色的沙滩,溅起碎玉般的浪花。天空澄澈如洗,海鸟盘旋鸣叫。近岸处,海水清澈见底,可见色彩斑斓的珊瑚与游鱼。而极目远眺,海天一线,唯有偶尔出现的白色帆影或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屿,提醒着这片汪洋的广阔与神秘。
“哇!姑娘,这就是海吗?好大啊!”石头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地跑到沙滩上,看着涌上脚面的冰凉海水,发出惊叹。
苏晚晚伫立岸边,感受着与北境截然不同的湿润空气。她取出星纹铜鉴,注入星辉。铜鉴表面,代表下一柄星剑的光点稳定地闪烁着,指向东南方向的深海区域。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厚重、磅礴,带着水之柔韧与包容,又隐含着深渊般的压力。
是七曜中的天璇星剑,主掌“瀚海”、“承载”。
根据万星殿获取的信息以及铜鉴的感应,天璇星剑并非沉于某处固定的海底,而是随着一条名为“归墟星流”的隐秘海流在深海中移动。这条海流轨迹莫测,唯有在特定星象下,或者身怀星眷之物者,才能捕捉到其踪迹。
“我们需要一艘船,一艘能深入远海,并能感应星流指引的船。”苏晚晚对石头说道。
他们沿着海岸线寻找,最终来到了一个颇为繁华的渔港集镇——望海镇。码头上桅杆如林,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货船,人声鼎沸,充斥着各种口音的讨价还价声、号子声,空气中弥漫着鱼腥、盐粒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苏晚晚的出现,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她气质出众,虽衣着朴素,但周身那股清冷脱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尤其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少年,更显得奇特。
她无视那些目光,直接找到了码头上最大的船行。接待她的是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精明的管事。
“这位仙子,是要租船出海?”管事打量着苏晚晚,眼中带着商人的审视,“不知仙子想去往何处?需要何种船只?我们这有近海捕捞的舢板,也有能跑远洋的楼船,价格嘛,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我需要一艘坚固、速度快,并且……最好能应对一些非常规情况的船,前往东南深海。”苏晚晚直接说明需求,同时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管事看到银子,眼睛微亮,态度更加热情了些:“东南深海?那可是危险区域,常有诡异风浪和海兽出没。寻常船只可不敢去。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我们这刚好有一艘‘破浪号’,是之前一位老探险家定制的,龙骨掺了寒铁,船身刻有简单的避水符文,速度耐力都是一流。只是那位老探险家前年出海再未归来,这船便一直闲置,租金嘛……可不便宜。”
“带我去看看。”苏晚晚道。
管事引着苏晚晚和石头来到码头一处僻静的泊位。那里停泊着一艘约十丈长的海船,船型流畅狭长,通体漆成深蓝色,船首雕刻着咆哮的龙首,船身两侧果然隐隐有符文流转的微光,看起来确实不凡。
苏晚晚登上船,仔细检查了一番。船体结构坚固,船舱虽然不大但功能齐全,最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这艘船的材质和符文,对星辰之力有着微弱的亲和性,稍加改造,或许能更好地感应“归墟星流”。
“就这艘了。”苏晚晚当即拍板,支付了足以让管事眉开眼笑的租金,并购买了足够数月使用的淡水和干粮。
她没有雇佣额外的水手。寻常水手在危机四伏的深海中作用有限,反而可能成为拖累。凭借她和石头如今的修为(石头在苏晚晚的指点下也开始修炼一些基础的强身健体法门),操控这艘不算太大的海船绰绰有余,而且更便于她施展手段。
准备妥当,择一风平浪静之日,破浪号扬帆起航,驶离了望海镇码头,向着东南方向的深海进发。
初入大海的新奇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航海的枯燥与对未知的警惕。苏晚晚将星纹铜鉴置于船舱核心,以其为引,缓缓将自身星辉之力渗透整艘船体。数日之后,破浪号仿佛被赋予了一丝灵性,航行更加平稳顺畅,对方向的把握也愈发精准,甚至能提前感知到一些潜在的风浪区而主动规避。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船舱内打坐,感悟新得的天玑星剑之力,并尝试将四剑本源进一步融合。石头则负责日常的了望、调整风帆和简单的船只维护,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如此航行了大半个月,四周早已不见任何陆地的踪影,唯有永恒的蓝天与碧海。海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呈现出一种近乎墨蓝的色泽,仿佛其下隐藏着无尽的深渊。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鲸类在海中浮沉,喷起冲天的水柱;也曾远远瞥见过色彩绚丽但剧毒无比的水母群,如同移动的噩梦。
这一日,苏晚晚正在舱内静修,怀中的星纹铜鉴忽然传来一阵与往日不同的、如同潮汐般起伏的波动感!
她立刻睁开双眼,来到甲板之上。只见前方原本平静的海面,出现了一条肉眼难以察觉、但灵觉能清晰感应到的、宽约数里的奇异“水带”。这条“水带”的海水颜色比周围略深,流速也更快,隐隐散发出一种与星纹铜鉴,以及她体内天璇星剑感应同源的、古老而浩瀚的水元气息!
归墟星流!
终于找到了!
“石头,调整方向,跟上这条海流!”苏晚晚立刻下令,同时全力催动星纹铜鉴和自身星辉,与那星流建立更清晰的连接。
破浪号发出一声轻鸣,船身符文亮起,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驶入了那条隐秘的星流之中。
一入星流,速度陡然加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推动着前行。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海水不再是单纯的蓝色,而是泛起了种种难以形容的瑰丽光彩,仿佛行驶在一条由流光溢彩构筑的通道中。甚至能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到下方急速掠过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深海奇景,巨大的珊瑚森林,沉没的古船残骸,乃至一些从未见过的、形态奇异的深海生物……
星流并非直线,而是在深海中蜿蜒曲折,变幻莫测。苏晚晚紧守心神,以星纹铜鉴为罗盘,牢牢锁定星流中那股属于天璇星剑的独特引力。
不知在星流中航行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前方的海流似乎变得更加湍急,海水颜色也变成了近乎墨黑。而星纹铜鉴的感应,在此地达到了顶峰!
天璇星剑,就在附近!
苏晚晚走到船头,极目远眺。只见在星流的前方,墨色的海水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无比的阴影!那并非海岛,而是一片……悬浮在深海中的、破碎的宫殿群遗迹?遗迹的材质非金非石,泛着幽冷的光泽,风格古朴而奇异,与现今任何文明的建筑都迥然不同。
而在那片遗迹的最中央,一座最高的、半坍塌的殿宇顶端,一柄通体蔚蓝、仿佛由最纯净的海水与星辰精华凝聚而成的古剑,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柔和而浩瀚的星辉,将周围墨色的海水都映照得一片通透!
天璇星剑!
它竟在这归墟星流的尽头,守护着一片沉没于深海的远古遗迹!
苏晚晚心中激动,正要催动破浪号靠近。
突然,下方墨色的海水中,两道巨大无比、如同灯笼般的猩红目光,猛地亮起!一股蛮荒、暴戾、充满了掠夺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从深海之下轰然爆发,瞬间锁定了破浪号,以及船头上的苏晚晚!
守护遗迹,或者说……守护天璇星剑的深海巨兽,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