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汽修店今晚有货到”的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陈东盯着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锁屏。
他没打电话,也没叫人。办公室灯还开着,桌上摊着祁同伟留下的资料,最上面是那份手绘的资金流转图。他已经把林晓峰和周志国的干预方案安排下去,现在要做的不是行动,而是看清整张网。
他靠回椅子,闭上眼。
“系统,开启犯罪分析仪。”
意识深处,玉简浮现,表面泛起一层淡光,随即裂解成无数细小符号,在脑海中自动排列组合。这不是简单的数据汇总,而是一次结构化推演,专门用来拆解复杂组织的运作逻辑。
信息开始导入。
刘新建的资金路径、周志国的房产转移记录、张海的社会关系、林晓峰母亲住院期间的异常转账、汽修店的用电数据……一条条信息被系统接收,分类标记,用不同颜色连成网络。
红点代表高风险节点,黄点是可疑连接,绿点则是已有突破口。
片刻后,三维图谱成型。
一个五层嵌套的利益链清晰呈现:第一层是几家注册在外地的空壳公司,名义上做建材贸易;第二层是三个私人账户群,负责资金中转与拆分;第三层涉及物流运输和仓储,包括那家汽修店;第四层是公职人员的关系庇护圈,涵盖审批、监管、执法多个环节;最核心的位置,标着一个未命名代号——“调度者”。
系统开始运行脆弱性评估。
第一个警告弹出:**资金来源存在周期性漏洞**。
境外有三笔小额注资,每月固定时间汇入境内账户,总额控制在反洗钱监测阈值以下。资金经由离岸平台中转,但Ip地址未完全隐藏,曾两次使用相同虚拟服务器登录记录。该路径依赖稳定时间节点操作,一旦被打断,后续链条将出现延迟或错乱。
第二个警告:**关键执行人心理防线薄弱**。
林晓峰,三十七岁,市医院设备科副科长,负责医疗采购回扣的具体执行。系统比对他的行为模式发现,近期多次在深夜查看银行余额,且删除通话记录频率上升。他在母亲病房外徘徊时间变长,与主治医生交流减少。这些迹象表明,他已察觉风险,处于动摇边缘,具备策反条件。
第三个警告:**物理节点缺乏应急能力**。
汽修店作为中转仓库,不具备快速撤离机制。店内无备用出口,周边道路狭窄,仅有一条主路进出。警方已在附近布设临时监控,覆盖三个方向。若实施封锁,内部人员难以逃脱。且该地点连续三个月电费超标,远高于同类店面,极可能藏有贵重物品或账本资料。
陈东睁开眼,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词:
清源。破心。断链。
“清源”针对资金流,目标是切断境外注资通道,逼其内部自乱阵脚。具体做法是协调银行反洗钱部门,对指定Ip登录行为进行冻结测试,制造技术故障假象,观察对方反应速度和应对层级。
“破心”聚焦林晓峰,不急于接触,而是通过间接施压促其焦虑升级。比如安排纪委人员在其单位附近出现,或让医院财务科启动例行审计。只要他感到被盯上,就会主动寻找退路,那时再递出合作机会,成功率更高。
“断链”直指汽修店,但不是现在动手。要在对方完成交接、证据最全时突袭,一次性拿下全部赃物。同时预留两套方案:一套由辖区派出所以“消防检查”名义进入排查;另一套由特警夜间强攻,确保万无一失。
他把每一步可能的风险列出来。
如果“清源”失败,对方可能立即销毁电子账目;如果“破心”过急,林晓峰可能直接逃跑;如果“断链”提前暴露,幕后人会立刻切断联系,消失不见。
所以他不能动。
至少现在不能。
他把所有分析整理成一份加密报告,标题为《关于汉东隐匿型经济犯罪团伙的结构性弱点及打击建议》。文档包含三部分内容:一是组织架构图,二是各节点脆弱指数评分,三是三项行动计划及其备用方案。
做完之后,他没有发送。
而是将文件保存在本地硬盘,命名为“待命-01”,设为隐藏属性。他知道,这份报告什么时候交出去,必须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局势还在可控范围内,一旦上报,就意味着收网倒计时开始,所有动作都将暴露在阳光下。
他揉了揉眼睛,肋骨处传来一阵闷痛。昨天受的伤还没好,每次深呼吸都会拉扯到肌肉。他喝了口凉水,把药瓶从抽屉里拿出来,吞了两片。
窗外天还没亮,楼道灯依旧亮着。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有人上班来了。
他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可策反对象·一级】名单。
周志国的名字后面打了勾,状态标注为“观望期”。林晓峰也打了勾,备注“可介入”。张海仍为空白。
他知道,有些人只有看到结果,才会相信改变是真的。
他关掉系统,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报告还开着,最后一页是风险评估表。他往下翻,看到一句话自动生成:
“当组织内部信任度低于临界值时,崩溃将由最小节点触发。”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然后退出文档,关闭显示器。
房间里安静下来。
他坐回椅子,双手搭在扶手上,目光落在桌角那个纸袋上。祁同伟带来的资料还在里面,一角微微翘起。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
发信人还是那串数字编号。
内容变了。
不再是八个字。
而是四个字加一个时间:
“货已入库,凌晨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