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承载区,并不是一片荒地。
它只是——
没有被精心设计过。
没有顺滑的路径。
没有明确的指引。
没有为“成功”量身定做的反馈。
世界在这里,只给了一件东西:
空间。
至于能不能走下去,
它并不关心。
那名最早被清算、又被送入这一层的修行者,已经在这里行走了很久。
他不再计算效率。
也不再期待回报。
他只是走。
每一步,都在确认一件事——
自己还在前进。
直到这一天,他在一处断裂节点前,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危险。
而是因为——
前方,有人。
那是一个刚刚被送入异常承载区不久的人。
气息不稳,步伐迟疑,显然还没适应这里的规则。
或者说——
这里没有规则。
两人对视了一瞬。
没有敌意。
也没有热络。
只是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种熟悉的东西。
不被接住的状态。
“你也……”
那后来者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
幸存者点了点头。
“是。”
这一声“是”,没有解释。
却已经足够。
这是异常承载区里,第一次出现的确认。
不是世界给的。
是他们自己给的。
那后来者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安全。
而是因为——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原来不是只有我。”
他们没有并肩走。
也没有交换信息。
只是各自继续前行。
可那种孤立感,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
“我被抛出来了。”
而是——
“我们在同一个地方。”
她站在上层,看着这一幕,轻声说:
“这是临界点。”
顾长生点头。
“从个体异常,
到群体意识。”
异常承载区的环境,并不会因为多了人而变好。
甚至会变得更残酷。
因为世界默认——
这里的存在,已经不需要被保护。
可恰恰是这种残酷,
开始促成另一种变化。
那些进入这一层的人,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彼此。
谁能走得更稳。
谁在什么节点容易失败。
哪些区域,代价更可控。
没有人组织。
没有人号召。
却逐渐形成了一种——
隐性的经验共享。
不是语言。
而是行为。
某个人绕开了某个高风险节点。
后面的人,看见了。
某个人在某条路径上付出了极高代价,却没有退。
后来者,记住了。
世界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规则在这一层,开始进一步压缩空间。
路径更窄。
节点更少。
错误的代价,更高。
世界在尝试阻止——
异常之间的相互参照。
可她知道,这一步,已经慢了。
因为参照,并不一定需要接触。
只需要——
存在于同一片空间。
“世界最大的误判,
就是以为隔离能消解联系。”
她低声说。
顾长生看向异常承载区。
“可当人被放在一起,
哪怕不说话,
也会开始比较。”
“比较,就会产生方向。”
那名最早的幸存者,在一次失败后,并没有立刻继续。
他坐在断裂节点旁,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是第三个进入这一层的人。
那人没有靠近。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然后——
模仿了他绕行的路线。
没有交流。
没有确认。
却是一种清晰的学习。
这一刻,异常承载区,第一次出现了传承的雏形。
不是教导。
而是——
被看见后的延续。
世界的规则,第一次在这一层出现了明显的滞后。
不是因为算力不足。
而是因为——
这些变化,并不触发任何单一的“违规条件”。
每一个人,都是在独立选择。
每一次行动,都有合理代价。
可合在一起,
却正在形成一种新的运行方式。
她轻声说了一句:
“它现在很难受。”
顾长生点头。
“因为它找不到一个明确的‘错误点’。”
“但它能感觉到,
这里已经不再是零散异常。”
异常承载区的风,开始改变方向。
不是向外扩散。
而是——
向内凝聚。
那不是组织。
不是联盟。
而是一种——
‘彼此默认存在’的状态。
她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
世界原本想用隔离,
消磨异常。
却意外地,
给了异常一个
彼此看见的机会。
她低声说:
“长生。”
“嗯。”
“从这一刻开始,
他们不再是‘被留下来的人’。”
顾长生看着那片区域,语气很平静。
“而是——
开始形成自己的路径的人。”
远处,异常承载区内,
有人第一次主动调整了路线,
为后来者留下了一个更可行的方向。
没有标记。
没有说明。
却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