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要等亲朋瞻仰遗容,棺材还没落钉,轻松就被推开。
里面乡丁尸体完整,面青唇白,脖子上有道深深血痕,也已被仵作缝合规整。
“英俊,年轻…”李三炮怪叫起来,“我喜欢。”
“还有肌肉。”张道士上手摸了一把。
“不用说,就他了。”
张道士看着李三炮,问:“你考虑好了?”
“还考虑什么,快——”李三炮连声催促。
张道士从怀中取出一本既黄且旧的书,一声:“李三炮——”
李三炮伸手放在书面上。
“我问你,你是否真心喜欢他?”
“是——”
“你发誓——”
“我李三炮发誓与他同偕白首,永不后悔,绝无怨言!”
“可以了。”
李三炮收回手,恭候在张道士面前。
“先坐坐。”
“还等什么,难道会有人反对?”
张道士尴尬的翻开书:“我先要重温一下以前的笔记。”
“什么?”
“你知道的,我刚下山,借尸还魂又非常复杂,很难全记着的。”
李三炮一呆:“你这岂不是拿我的命开玩笑?”
“所以一定要小心。”
张道士手一摆,李三炮慌忙转到他身后,他翻开书本,喃喃地:“借尸还魂,是这一页了。”随即招手:“掌灯。”
李三炮飘然过去,将张道士带来的那盏油灯点燃。
……
太阳一落山,土地公就派阴差前往任家镇,准备接收乡丁魂魄。
他手下有两个阴差,都是前清时期的守村人死后,被他收在身边。
守村人先天有缺,做人时傻乎乎的,不明事理,受人白眼,死后却福德深厚,食尽人间香火。
颠三倒四和倒四颠三两个阴差领命出门,打眼一扫,却不由一怔。
此时,刻碑、清场的工人都已经下工了,庙里的流浪汉等人也还没回来,只有杨若宁一个人,鬼鬼祟祟,进进出出的搬着稻草、树枝。
“他在干吗?”
“不知道。”
“感觉没干好事。”
倒四颠三沉吟一会儿:“像鸟一样在筑巢。”
“噢,我懂了。”颠三倒四非常聪明的样子,“他要给自己铺个软床!”
“不像啊——”倒四颠三话说一半,突然叫道:“他怎么拿出火折子了。”
“吹着了,吹着了——”
“点火了,点火了——”
两个阴差你一言我一句,愣愣的看着。
却见那火熏着神像,这俩忽然上蹿下跳。
“烫烫烫。”
“原来他要烧我们。”
此时的阴境中,土地公原本正在搬家,攒了几百年的家当搬进搬出的,也颇累神。
突然间衣袍下摆起火,桌椅板凳随之燃烧。
“什么事,什么事?”
土地老头儿身子一缩,渐渐缩成光点,转至外间,又膨胀出来,却见新庙里,火光闪闪,杨若宁站在门口,叉腰大笑。
两个阴差在旁,被火烧的打滚儿。
“祸事了祸事了。”
土地公匆忙嘬嘴一吹,一阵大风刮来,呼的一下,火借风威,“噌”一下窜起老高。
“哎呀——”土地公一呆。
杨若宁根本看不到他们,癫狂挥手,“好风,好风。”
“好小子!”土地公官帽翅儿都烧了起来,喝一声,一拐杖打到杨若宁头上。
杨若宁噗通倒地,魂魄突地弹出体外,被夜风一吹,遍体生寒。
“什么情况?”他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自己。
“我打死你!”土地公举着拐杖,怒火中烧。
两个阴差一扑而上,抱住土地公,“老爷息怒,千万不能打杀生人啊。”
土地公一顿,跺脚道:“救火——”
举目四望,周围根本没人,心下一阵绝望。
正此刻,远处秋生正骑着自行车过来,车座后面,坐着半路碰到的钱通天。
两人本正聊着天,见了火光都是一惊,连忙上前。
“秋生,快去村里叫人——”钱通天大惊,一跳而下。
秋生急蹬进村。
土地公松一口气,“有救了。”
转而望向杨若宁,咬牙切齿道:“左右,给我拿下!”
“是!”
颠三倒四和倒四颠三上前,用锁链勾住杨若宁。
杨若宁见了这两个浑身浴火的阴差,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呆又呆,喃喃道:“果真是顶上三尺有神明。”
那边秋生已带着村里人,拿着盆盆罐罐,前来灭火。
……
阴差被这一耽搁,却便宜了张道士他们。
他已看妥了笔记,用罗盘调整好棺材位置,然后左看右看,在棺前蹲下,伸指依着黄符上的字比划,一面看书。
“符对了——”张道士比划完,站起来,喃喃地指点着棺前的七炷香:“七星香,位置对了。”
再转棺材旁边,掉头一望。
棺内,尸体身旁落着黑白纸钱十二张。
“阴阳钱十二张,也齐了,元神钱一个,该放在这里。”
张道士把一枚铜钱压在尸体的眉心上。
“这么麻烦,快——”李三炮连声催促。
“好了。”张道士把书合上,指着棺材末端道:“你站在那儿。”
李三炮飘然跃上。
“喏,一会我念咒作法,只消一声喝,尸体就会弹起来,那时你一撞,撞进去。”
“那就成了?”
“不,到时候我拿起七支七星钉。”道士取出七支半尺长的铁钉:“对准了尸体,钉钉钉钉钉,将你的魂魄钉稳在里头。”
李三炮伸手一比铁钉长度,瞪大了眼睛:“这么长,那还能活?”
“我办事,你放心。”张道士叹一口气:“我也想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李三炮一呆。
“开始了。”张道士把铁钉夹在指缝间,左三右四,神态也紧张起来。
李三炮自然更加紧张。
张道士念念有词,脚下看似乱走,其实正合北斗,那七星香一阵明一阵暗,突然冒出了七股白烟。
张道士立即大喝一声。
尸体双眼一睁,应声弹起来,李三炮把握机会,鬼叫着撞过去,一下钻了进去。
“钉——”张道士又一声大喝,左手三枚铁钉插进尸体胸口。
尸体当即一抖,顶上铜钱发出亳光。
这光闪着,照在昏睡的小媳妇脸上,她当即嘤咛一声,醒了过来,见了这场景,一惊捂嘴,连忙去晃旁边的三婶儿。
张道士正紧张兮兮,根本没注意,右手三枚铁钉正要钉过去,三婶儿和媳妇却陡然扑出,抓住了道士双手。
张道士挣扎着一声:“钉——”手探前,却随即被三婶儿拉到后面,将他手中的铁钉一枚枚拔去,叫着说:“钉,钉什么,钉……”
那四枝铁钉被扔得远远的。
“喂喂——”张道士急叫。
三婶儿一脚踹到道士胯下,连声骂道:“打死你个偷尸贼!”
道士痛苦倒地,七星灯嗤嗤熄灭,尸体同时倒下。
媳妇儿也踢了两脚,却软绵绵的。
“这样不行,三婶儿教你。”三婶儿一脚踩下道士命门,狠狠地碾着。
三婶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织女,常年踩织布机,脚下功夫了得,踩得道士吱哇乱叫,脸色惨白,下面很快渗出血来。
这时,尸体却一弹而起,只是嘴歪眼斜,四肢怪异,歪着头,痛苦道:“张道士,我好难受——”
二女一惊,都瞪大了眼。
“我更难受——”道士捂着下面,满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