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倾这一觉睡得昏沉,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
或许是皇帝的关怀和独孤云澈那日略显古怪的探视起了些许作用,又或许是连日紧绷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感觉心头的重压似乎轻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沉闷,但至少有了喘息的空隙。
她起身梳洗,特意挑了件颜色稍亮些的衣裙,对着铜镜努力弯了弯嘴角。镜中人依旧苍白憔悴,但眼底的死寂似乎褪去了少许。
“琴雪,”她轻声唤道,“母妃那边……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琴雪正为她绾发,闻言动作微顿,小心回道:“回公主,贵妃娘娘那边……很平静。听说娘娘醒来后用了些粥,太医也去看过,说病情稳定,只需静养。”
“平静?”墨倾倾微微一怔。这似乎与她预想的不同。以母妃昨日醒来时对她的态度,她原以为宫中至少会有些风言风语,或是母妃会有什么进一步的斥责传来。
“是,很平静。”琴雪确认道,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解,“并未听到任何……对公主不利的言语。”
墨倾倾蹙起秀眉,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这份平静终究是好事,或许母妃经过此次病重,心境也有所转变?她不敢深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暂时将母妃的事压下,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浮上心头——六皇兄的案子。
她想知道进展,想知道那些刺客的来历,想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然而,她沮丧地发现,自己仿佛被隔绝在了消息之外。
父皇明确禁止她再插手,身边除了琴雪,再无可用之人。而琴雪,忠心有余,能力却有限,根本无法打探到核心消息。
她甚至动过悄悄溜出宫去找“小云子”的念头。那个家伙,明明说好在宫外充当眼线,怎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更何况……那日遇刺,那个救她的身影……
墨倾倾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玉哨,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那个身影,那份熟悉感,真的只是错觉吗?小云子是故意躲着不见?
心里空落落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包裹着她。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会如此依赖小云子,仿佛只有他在,她才安心。
“琴雪,”墨倾倾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埋怨,“你说,小云子他……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在外面遇着什么麻烦了?”
琴雪哪能知道,只能宽慰道:“公主别担心,小云子机灵着呢,许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脚。等事情办完,他肯定会想办法主动联系您的。”
墨倾倾抿了抿唇,知道问琴雪也是白问。她看着窗外高墙隔出的四方天空,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在找一个像“小云子”那样的人——武艺高强,心思缜密,能帮她冲破这重重迷雾。
而此刻,被墨倾倾惦记着的“小云子”——独孤云澈,正身处忠义宫内,面色凝重。
他面前的暗卫刚汇报完最新的进展。
“殿下,我们之前设法接触的那位刑部官员,昨日突然被调离,派往外地公干。接手案子的是大理寺少卿周大人。”暗卫低声道。
“周大人?”独孤云澈指尖轻敲桌面,“此人风评如何?”
“回殿下,周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且……不近人情。我们的人尝试接触,无论是金银还是其他……他都严词拒绝,滴水不漏。他似乎得了上头的严令,对此案极为谨慎,口风极紧。”
独孤云澈眉头紧锁。官员突然被调离,换上一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这绝非巧合。
不知是皇帝的意思,还是有人横插一杠,看来,这幕后之人能量不小,而且动作很快,正在极力切断所有可能被探查的线索。
“继续想办法,”他沉声道,“即使不能买通,也要密切关注周大人那边的动静,看看他都见了什么人,提审了哪些相关人犯。任何细微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暗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独孤云澈走到窗边,望着公主殿的方向,心中烦闷更甚。案子受阻,墨倾倾那边……他更不敢轻易前去。那日险些被她察觉玉哨的异常,已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此刻再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也怕她追问案件进展——他既无法告知实情,又不愿欺骗她。
只能暂时避开。
而他更担心的是夏贵妃宫中的那场阴谋。为何至今风平浪静?那鸾薇处心积虑布下此局,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悄无声息地陷害一次。平静之下,恐怕酝酿着更大的风暴。他只是暂时无法探知那风暴何时会起,又会以何种形式爆发。
这种明知危险临近却无法预警、无法阻止的感觉,让他倍感无力。
公主殿内,墨倾倾沉思良久,忽然对琴雪道:“琴雪,你去打听一下,最近宫里有没有新来的、或者比较机灵又会些拳脚功夫的小太监小宫女?”
琴雪一愣:“公主,您这是……”
“没什么,”墨倾倾垂下眼睫,掩去其中的无奈与决心,“只是想找个人,偶尔能帮忙跑跑腿,传些消息罢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即使没有“小云子”,她也必须试着搭建起自己的信息网,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根线。
偌大的皇宫,她仿佛孤身一人站在迷雾中央,但求生的本能和查明真相的决心,正一点点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催促着她必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