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山面露难色,“但那时,我身体战场上留下来的暗疾突然发作,再加上你父亲因你失踪一蹶不振,家族内忧外患,我……也有心无力,只能将这份怀疑深埋心底。”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刘洵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
“今晚这场闹剧,时机太过‘巧合’。天儿,爷爷虽老,却不糊涂。这背后,恐怕……依旧和他们父子脱不了干系。”
叶开山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挺直了些许脊背,直视着刘洵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天儿,爷爷今天把叶家最不堪的隐秘告诉你,不是要让你去报仇,也不是要你立刻做什么。”
“爷爷只想让你知道真相,让你看清楚,省得着了他们的道。你未来要面对的,不仅是外部的虎狼,还有内部的毒蛇。”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所以,爷爷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他们日后行事,依旧不知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做出更多危害叶家的事情……”
叶开山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你,不必再顾及爷爷的颜面,也不必再念及这几十年的养育之情。”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叶家的未来,不能毁在这些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人手里!”
说完这最后一番话,叶开山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与精神。
他整个人颓然地向后靠进宽大的太师椅中,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老与疲惫,眼神中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倦怠与挥之不去的伤感。
“爷爷……”刘洵看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祖父,心中微微一震,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叶开山却疲惫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声音低哑而无力:
“我累了……真的累了。你也忙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吧。”
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仿佛只想独自沉浸在无边的倦意与回忆里。
刘洵静静地看了祖父片刻,然后缓缓起身,对着老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没有再多言,他转身,轻轻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又将门无声地掩上。
刘洵站在廊下,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抬眼,望向无星无月的夜空,眼中一片冰冷静寂。
“叶谨言……叶怀……”
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语气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冰冷的决断。
回到叶宅,已近午夜。
客厅的还灯火通明。
刘洵推门而入,果然如他所料。
叶正宏、温韵、叶清歌都还在。
他们见到刘洵回来,并没有像上上一世在地球上看的短剧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询问。
三人反而有些随意,给人一种只是单纯等家人回家的感觉。
叶正宏只脱了西装外套,松了领带,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份摊开的财经杂志,却似乎并未看进去。
温韵身上还穿着宴会的旗袍,只是卸去了首饰,裹着一条柔软的披肩,正小口啜饮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叶清歌则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抱着一个抱枕蜷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三人看到刘洵进来,目光同时聚焦过来。
叶清歌第一个跳起来,几步跑到刘洵面前,眼神里带着的担忧和后怕,声音却尽量放得轻松:“哥!你回来啦!爷爷找你说了好久哦,没什么事吧?”
温韵也放下牛奶杯,站起身,目光柔和地落在刘洵脸上,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确认他是否安好,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温柔地说:“累了吧?厨房温着燕窝粥,要不要喝一点暖暖身子?”
叶正宏也放下了那本根本没翻页的杂志,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洵,眼神复杂。
刘洵平静地换下鞋,走到客厅中央。
他看着眼前这三位血缘至亲,他们脸上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愤怒或指责,只有担忧和不知从何问起的忐忑。
这和他预想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即便叶啼天罪有应得,但毕竟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
叶正宏和温韵至少会询问,甚至可能带有责备。叶清歌或许会难过,会不解。
然而,没有。
他们似乎……更在意他是否因此事感到不快或麻烦,更在意他此刻的状态。
这让刘洵心里感觉某种柔软的东西,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我没事。”刘洵对叶清歌点了点头,又对温韵道,“不用麻烦,我不饿。”
他走到沙发旁,在叶正宏对面的位置坐下。他知道,有些话,终究需要说开,哪怕对方不问。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温韵重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她看着刘洵,轻声开口,“天儿……今天宴会上的事,还有……啼天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
叶正宏也看向刘洵,目光沉静:“天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二叔他们……这些年,心思越来越偏。啼天那孩子,跟在他身边,也学了不少……不好的东西。”
“如果他对你或者对你身边的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处理了,便处理了。”
叶清歌也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哥!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人!一定是叶啼天那个混蛋先惹你的!他以前就老是阴阳怪气的,心里肯定嫉妒你!他是不是……想害你?”
短短几天的相处,虽然不足以让他们彻底了解刘洵全部的过往与心性,但他们已然看清了一些本质。
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哥哥,性格沉稳内敛,行事极有章法,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但也绝不容人侵犯。他若出手,必然是对方触犯了他的底线。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理解,让刘洵心中那丝细微的触动,又扩大了些许。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详细描述西郊仓库的绑架阴谋,也没有提及叶啼天对刘莎的恶毒算计。有些黑暗与血腥,不必让这些关心他的人知晓细节,徒增担忧与后怕。
他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出事实结论。
“他想要伤害莎莎。”刘洵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却让客厅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触碰了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