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林小雨走上二楼，脚步停在公告栏前。一张新贴的彩印海报吸引了她。标题写着《行走的讲台：一位老师的中国教育行记》。作者照片是李老师，站在西北小镇的校门口，背着包，眼角带着笑纹。
她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纸面。简介里提到，这本书收录了三十二个城乡课堂的真实片段，每一篇后面都附有当年学生的匿名来信。其中一句加粗的话让她停下呼吸——“教育不是灌输，是点燃火种。”
那是她高二时周记里的一句话。
她记得那天李老师把本子递回来，红笔在下面写：“这句话值得被记住。”当时她没敢抬头，只看见他批改的字迹很工整，像一排站得笔直的小树。
下课铃响了，走廊开始热闹起来。她转身走进一间空教室，拉开书包，翻出那个旧笔记本。纸页已经发黄，边角有些卷曲。她在里面找到一页，上面是李老师高三时给她作文写的评语：“你写的不是字，是心跳。”
她低头看着这行字，手指轻轻划过墨迹。然后打开手机备忘录，输入一句话：“您的故事，是我们的糖，甜到了现在。”
她把这句话发到出版社的投稿邮箱，附件是一张扫描图。照片里，她和李老师站在文学社展板前，她手里举着第一本铅印的小册子，脸上有点紧张，但眼睛亮着。
发送成功后，她合上手机，坐了一会儿。
午后的共享屏幕区在教学楼中庭，一块电子屏挂在墙上，正滚动播放书籍预售信息。她走过去的时候，数字刚好跳到“册”。评论区不断刷新，“求加印”“老师说要集体订购”“能不能做成学生读本”。
她站在人群外，没有说话。
一个低年级女生路过，看到屏幕上的作者名，转头问她：“学姐，这是你们以前的班主任吗？”
林小雨点头。
“我们语文老师昨天课上放了他的采访视频，说这本书可能会进选修课。”女生笑了笑，跑开了。
林小雨举起手机拍下屏幕，准备上传论坛。还没点发布，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是李老师发来的视频。
她点开。画面有点晃，背景是操场，远处有孩子打球的声音。李老师坐在水泥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刚看到你的留言。”他说，“其实啊，你们才是那颗糖。”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镜头，“我这一路走，写下这些故事，是因为总想起你们的眼神——那种终于敢说话的眼神。”
林小雨坐在长椅上，把视频又看了一遍。
天快黑了，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她打开论坛管理员界面，上传了视频截图。配文只有短短一句：“最好的老师，是退休也不退笔，继续书写教育的温暖。”
她点了发布。
页面刷新了一下，没人回复。她关掉应用，把手机放进口袋。
抬头时，看见王老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帘拉着，影子映在布上，像是在调整什么东西。她隐约看见一根细杆支起一块板，另一只手在固定边角。
她站起身，朝那边走了几步，又停下。
风把她的衣角吹起一下，又落下去。
远处传来值日生锁门的声音。
她转身走向公告栏，想再看一眼那张海报。光线暗了些，字迹不如白天清晰。她靠近一点，伸手摸了摸封面的位置。
指尖碰到纸面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她回过头。
张悦站在楼梯口，手里抱着一摞资料，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
“你看到新闻了吗？”她说，“李老师的新书进了教师培训推荐目录。”
林小雨摇头。
“刚刚发布的。”张悦走近几步，“主编说，这是第一次把一线教师的随笔当成正式教材参考。”
林小雨望着她，没说话。
“你那句‘是我们的糖’，被出版社放在宣传页上了。”张悦把最上面那份文件递给她。纸上印着她的原话，下方标注来源：“读者投稿，匿名”。
她接过纸，手指压在文字上。
“他还录了个回应视频。”张悦说，“你看了吗？”
“看了。”她说，“就在刚才。”
“他说会继续写。”
“嗯。”
两人站了几秒，谁都没动。
“我觉得……”张悦开口，“他根本没退休。”
林小雨抬头看向天空。云层散开一道缝，露出一点星光。
“他只是换了个教室。”
张悦笑了下，“明天升旗仪式，校长要宣布这件事。”
“我知道。”
“你要不要上去说几句？”
“不了。”她摇头，“我已经说过了。”
张悦没再劝。她把剩下的资料夹紧，往办公室方向走了一步。
“王老师在里面忙。”她说，“你在等他？”
“不是。”她说，“我就站一会儿。”
张悦点点头，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依旧站在原地。
教学楼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只有王老师那间还亮着。她看见影子移动了一下，像是把某块展板摆正了位置。
她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一张折叠的纸。拿出来看，是早上写的那句话。字迹有点模糊，因为握得太久。
她重新折好，放回去。
风又吹过来，掀动了公告栏上的海报一角。她伸手按住边缘，听见远处传来铃声。
是晚自习开始的提示音。
她松开手，转身朝走廊走去。
走到楼梯口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没掏出来看。
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