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站在公交站台，手还搭在车门扶手上。司机已经启动车辆，她退后一步，脚踩在路边石沿上。手机屏幕亮着，是论坛管理员发来的消息：“五年回顾特辑，要不要加一节‘他们后来还好吗’？”
她没马上回复，把手机翻了个面，背光熄灭。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白色短袖衬衣贴在肩头，蓝色牛仔裤沾了点灰尘。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鞋带松了也没管。
公交车开走后，她转身走向路边长椅坐下。打开手机，重新点开那条消息，在输入框里敲字：“可以加，但用匿名投稿的方式收近况，不写名字。”发出去后，她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天。云层很薄，透出淡淡的蓝。
回到家，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浏览器页面跳出来的是论坛登录界面。她点了“我的收藏”，里面存了五年来所有重要帖子的链接。有些标题已经模糊，像“第一次发作文那天”“有人看过我写的糖纸吗”。
她开始整理图文合集。第一张图是食堂课的照片，拍得不太清楚，画面里一群学生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盒彩色糖果。第二张是驻校作家任命通知的截图，文字不大，但她放大了保存下来。最后一张是去年冬天她在教学楼走廊贴海报时拍的，她穿着厚外套，手里拿着胶带，背后黑板上写着“真实写作课报名中”。
这些图她都配上简短说明，打上标签“光的轨迹”。上传时网络卡了一下，进度条停在百分之八十九。她等了几秒，点击重试。
凌晨一点，她收到管理员回信：资料收到，正在整合。另外附了一句，已有三十多名用户提交过往记录，部分需要确认授权。
她喝了口凉水，继续翻自己的纸质笔记。本子边角卷起，纸页泛黄。她在最后一页找到一段话，是两年前写的：“很多人以为故事要惊天动地才值得讲，可我觉得，每天坚持写下一句，就是最勇敢的事。”
她把这段话拍下来，连同之前的图文一起补传过去。
第二天傍晚，她再次登录论坛。首页多了个横幅，写着“五年回顾特辑·正式上线”。页面分四个板块：初遇、成长、回应、同行。每个板块下挂着编号帖子，A开头的是投稿者代号，后面跟着一段文字和一张图。
她点进“回应”区，看到一条新留言。没有标题，内容只有一行字：“五年前的我，不敢想象现在的生活；五年后的我，感谢五年前敢写的自己。”
发帖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编号A0517。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然后起身从抽屉里取出那本泛黄的记录本。翻开中间一页，她把这张打印纸轻轻夹进去。拿起钢笔，在旁边写下：“时间会老，但故事永远年轻，因为每个故事里，都有个敢真实的自己。”
写完，她拍了这张页面的照片，上传到个人动态。配文是：“最好的回顾，是让每个过去，都有地方可寻。”附上一张五年前论坛首页的截图，那时界面还是绿色边框，顶部有个小图标，像一支铅笔。
不到十分钟，评论区出现第一条回复。
陈昊的名字跳了出来：“记得我们第一次讨论‘普通人要不要写故事’？现在我知道了——要写，因为五年后，有人会靠它活过来。”
她看着这条留言，手指停在屏幕上。窗外天色暗下来，台灯自动亮起，照在桌角那本合上的记录本上。
管理员随后发布公告：“所有投稿均经本人授权，采用编码系统展示，原始信息已加密处理。”
页面刷新后，新的留言不断弹出。
“我是当年恐吓信的女孩，现在我在写书。”
“我是新生，现在我在写自己的故事。”
“五年前我躲在被子里打字，怕爸妈听见键盘声。”
“谢谢那个晚上，有人回了我一句‘你写得很好’。”
林小雨一条条往下看。有个人说他曾经连续三个月每天发一篇短文，后来中断了两年，今年春天又回来了。他说：“这次我不为别人点赞写，只为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想说话。”
她把这条也截了图，存进文件夹，命名为“回来的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论坛私信提示。她点开，发信人编号b132，内容只有两个字：“还在？”
她回了一个“在”。
对方过了几分钟才发来下一条：“我也回来了。上次登录是三年前，那时候我说我要放弃写作。现在我在读中文系。”
她没有立刻回，而是把对话窗口最小化。桌面上还有几个未关闭的页面，一个是特辑后台数据统计，浏览量刚突破三千；另一个是她自己的主页，新增了二十多个关注者。
她关掉数据页面，重新打开特辑首页。滚动到最下方，看见一行小字：“本项目由用户共同完成，无商业用途。”
陈昊又发来一条留言，在她发布的那张记录本照片下：“你一直记得我们要写什么，对吧？”
她看着这句话，手指放在键盘上。
台灯的光照在她的手背，记录本静静躺在桌角。
她按下回车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