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阳光照在桌角，笔尖停了一下。她刚写下“他们开始写了”，手机震动起来，是论坛系统推送的一条热帖提醒。
她点开链接，标题是《一位乡村教师读完〈旅行的教育〉后的手记》。帖子被置顶在教育专题区，作者说自己是一名在偏远镇中学任教的语文老师。文中提到，他曾在课堂上不敢讲自己的经历，怕显得不够专业。直到读了李老师的故事，才试着在作文课上说起自己高考落榜那年，在车站扛包打工的日子。
学生听完后，第一次集体安静了十分钟。
有人下课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我也害怕考不上。”
林小雨往下拉，看到评论区有几十条回复。另一个用户说，他在县城带高三班，用了书中提到的方法——让学生写“今天最不想忽略的一件事”。结果一个从不交作业的学生写了整整八页，讲他父亲每天凌晨三点起床送牛奶。
她退出页面，打开浏览器搜索栏，输入李老师的书名。跳出来的不只是销售数据，还有几所教师培训中心的课程表。其中一个暑期研修项目明确列出：第三周主题为“教育叙事的力量”，参考材料第一项就是这本书。
她关掉电脑，去图书馆找最新一期的省级教研资料。书架靠窗的位置有一排新到文献，她抽出其中一本，目录里果然有“教育叙事模块”这一章。翻到引用部分，三则案例都来自李老师。一句加粗标注写着：“真实经历比理论更能唤醒教育初心。”
林小雨拿出随身带的本子，把这句话抄了下来。旁边还记了一行：某市新入职教师培训已连续两周使用该章节作为共情训练内容。
中午吃饭时，她坐在食堂角落刷论坛。那个专题区多了上百条新帖。她一条条滑动，大多是简短留言。有人说自己照着书里的方法组织了一次班级故事会，结果平时最沉默的那个女生讲起了妹妹生病的事。还有人说，他学着李老师的样子，不再急着纠正学生的表达方式，而是先听完。
她一直往下翻，直到看到一条来自新疆的回帖。发帖人Id叫“戈壁夜灯”，说是支教两年的志愿者。他说自己曾觉得改变不了什么，班里孩子基础差，家长也不配合。直到读到书中那一段：李老师陪一个学生走夜路回家，路上两人没说话，只是用手电筒照着前方的小石子。
“原来不是非要解决问题才算有用。”他说，“有时候，照亮一段路就够了。”
林小雨截图保存，文件名打上“远方的回响”。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收拾书包时想起还没发私信。回到教室，等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她打开对话框，敲字问李老师要不要看看这些反馈。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回了两个字：“看了。”
她接着打字：“有人把你写的案例放进教材了。”
这次停顿更久。屏幕上跳出一句话：“我不太习惯被人当作例子。”
她回：“可你本来就是。”
消息发出去后，她没再收到回复。但她注意到，半小时后，李老师在论坛公开账号下发布了一条动态。只有一句话：“每个教育者都需要被激励，被支持，而故事，是最好的教育力量。”
没有署名，也没有配图。但这条动态很快被转发到多个教师群组里。有个群里的人截屏发到论坛，附言：“我们校长在培训会上念了这句，全场安静了快一分钟。”
傍晚放学前，天空泛起橙红色。林小雨绕道去了操场。李老师站在跑道边，正低头看手机。她走过去，轻声说：“一所师范学校要把你的书写进新生必读书目了。”
李老师抬起头，笑了笑。“真没想到。”
“他们会办读书会，还要收集学生读后的感想。”
“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故事就有意义。”他说完，把手机放进口袋。
两人并肩站着，没再说话。远处几个低年级学生在打球，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塑胶跑道上。
林小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那些留言。她走进家门，放下书包，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页面自动跳转到论坛后台。她新建一个文档，标题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定为《那些让我们敢写的理由》。
光标闪烁，她没立刻打字。脑子里浮现出今天看到的所有文字——乡村教师的手记、支教老师的回帖、培训课堂上的记录。她想起那个递纸条的学生，也想起在联盟海报下写下第一句话的孩子。
她开始写第一段，说的是一个老师如何因为读了一个故事，决定不再只盯着分数。
文档写到一半，她停下来喝了口水。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通知：管理员更新了专题区分类，新增“教育者之声”板块，收录各地教师实践记录。
她点进去，看到第一条是今早发布的。标题是《我试了李老师的方法，今天有个孩子哭了》。
文章很短，讲的是作者在一堂写作课上，请学生写下“最近一次感到被理解的时刻”。没人举手分享。快下课时，一个男生把本子留在讲台上走了。老师翻开，里面写着他妈妈住院那天，他自己煮面吃，烧糊了锅，但没人骂他。
文末附了一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进步。但我记得李老师说过，说出来，就是第一步。”
林小雨看完，把这段复制进自己的文档，放在第二部分。她继续往下写，说有些改变不是一下子就能看见的。
写完这一节，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她合上电脑，准备去洗漱。手机在这时亮了一下，是李老师发来的消息。
只有四个字：“今天辛苦。”
她回了个“嗯”，放下手机。
第二天早上，她在班里发练习册。前排男生接过时突然说：“我昨天又写了一篇。”
“写什么？”
“写我爸修车回来，鞋底沾着雪。我说不清为什么就想记下来。”
她点点头，把册子递给下一个人。
课间她去办公室交作业，李老师正在看一份文件。见她进来，抬头问：“最近论坛那边怎么样？”
“很多人在用你的方法。”她说。
李老师低头整理手中的纸张，没接话。桌上那份文件封面印着“青年教师教学创新案例评选入围名单”，他的名字在其中。
她转身要走，听见他说：“别让这些事影响你自己的节奏。”
“我知道。”她停下来说，“但我觉得，有些事是因为有人先做了，我们才敢跟着做。”
李老师看着她，点了下头。
她走出办公室，走廊尽头的公告栏换了新内容。除了联盟投稿信息外，多了一张打印纸，标题是“老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下面是空白横线，已有几行字迹。
其中一行写着：“我一直以为只有成绩好才值得被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