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幻影中有的一大一小牵着手,有的小孩子幻影头顶飘着圆鼓鼓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气球。
他们皆很一致的来到旋转木马前不远处的地方,又走向大门。
而那个喜欢坐在地上的人这次取下了高帽子。
坐在旋转木马外侧的条椅上。
从形状抽象的幻影中,郑无忧只能看见他头顶似乎换了顶帽子。
帽子四角朝周围炸开,看起来依旧有些滑稽。
他鞠躬讨好的向每一个路过的白色幻影点头哈腰。
并将手中,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企图分发出去。
大多数白色幻影无视他的动作。
赶路似的朝着出口走去。
可卖力的工作并不是得不到赏识。
最终有两大一小停在他跟前仔细端详起来,虽看不见他们的面部表情。
但郑无忧能从肢体动作中明显的看出他们在思考。
其中一个较大的幻影貌似为他手中之物抬起了手。
接着在窦昭疑惑的视线中,最大的幻影抬手一巴掌扇在高帽子脸上。
头上的帽子被扇飞,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而缺少帽子的高帽子只是低下了头,最终爱戴帽子的那道幻影默默从条椅上跳下。
却因为没有同事的帮扶,手中的东西掉落一地,变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在他离去的身后,那三道白色幻影嫌弃的拍着条椅。
接着坐了下去。
幻影如烟一般,再度随风消散。
没有文字,没有言语。
只有画面在眼前流动。
给郑无忧她们带来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心情。
一缕缕白色烟雾从郑无忧两人的脚边流淌而过,由四面八方朝梧桐树下汇聚而来。
最终凝聚在钢琴前。
周小婉感知着这些白色烟雾爬上自己身躯。
触及到烟雾的指尖泛起丝丝凉意。
减少了几分痛感。
她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安。
咽了咽口水,挣扎之下指尖毅然决然的按向了下一个钢琴键。
“这……我们不去帮她吗?”
窦昭试探的看向身旁无动于衷的郑无忧。
这些烟雾很明显不怀好意!
这个人还能做到置之事外?
小婉快疼得龇牙咧嘴了!
窦昭正欲抬脚冲过去打断周小婉的动作,却被那只满是疤痕的手强行留住。
“你要是现在过去,才是帮倒忙。”
郑无忧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本来可以不用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她强行将隔壁的人拉回来,眼神示意窦昭看向那些逐渐凝聚的白雾。
白雾如前两个画面一样,汇聚在梧桐树下形成幻影。
大大小小的身影错落有致的围着钢琴。
而正中央的钢琴前,四处喷洒的血液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架线条流畅的现代白色钢琴立在那里。
钢琴座椅上,端坐着一个头戴礼帽的人。此人的手指宛如训练有素的战士,钢琴在其演奏下流淌出一波又一波深沉凝重的音符。
这人恰似置身于聚光灯下,此刻的目光皆汇聚于其身上。
就连风都很识趣的轻轻拂过梧桐树叶。
为这段演奏带来不一样的伴奏。
“这个男人,是幻影里受欺负的那个人吗?”
窦昭看着钢琴前聚精会神的人,有些愣神。
这一幕似曾相识。
郑无忧也是头一次看清幻影里的长相。
她虽然扮相很像个男人,但是身段依旧出卖了她,“……她是个女人。”
郑无忧话音刚落,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女人的头顶……
也就是随风起舞的梧桐树枝,骤然断裂。
钢琴音掩过了那细微的动静。
树枝从头顶掉落,砸在戴着礼帽的女人头顶。
从礼帽上滚落到边缘将礼帽从头顶带落。
即使没有这些白色幻影的声音。
郑无忧似乎也脑补到了这群人唏嘘的声音。
围在钢琴边上的人开始由欣赏转变为惊吓。
纷纷开始远离这个前一秒还在赞美的地方。
而郑无忧与窦昭在这一刻也看清了为何大家总是对她的头顶有非议。
因为她剃光了的头顶长满了密密麻麻,像脓包一样的东西。
远远望去,就像癞蛤蟆趴在她的头顶一般。
窦昭一时哑语,“这……”
周边的白色幻影开始四散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郑无忧感到一丝气愤。
选择远离是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不同,然后就算不能容忍一个人在世界上的存在,也不应该因猎奇心理捡起一旁的东西砸向身体拥有正常机能的人!
几个白色幻影偷摸摸躲在梧桐树的另一头,拾起树下的小石子。
嬉笑着砸向逐渐停下演奏的女人。
女人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
即便不回头,余光中也能看见四散的人群。
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人生会对她开这种玩笑。
上岗前确定过无数次固定好的礼帽,居然会被头顶突然干枯断裂的树枝砸落。
直到石子落在她头顶的这一刻。
她瞬间想清楚了。
从钢琴上收回的手指又重新放回了钢琴键上。
一段新的演出,未被世俗所设定的演出即将开始。
钢琴键在她的手里循序渐进,先是缓慢而悠长。
直到她的另一只手突然加进沉浸的演出中。
一种激昂又悲悯的调子从她的眼前弹出。
似在诉说这世间的不公!
她任由隐藏在暗处的小石子砸向自己的头顶。
就像为自己打开了一堵防护墙。
谁也无法在此刻打断她这一场完美的谢幕。
钢琴音符化作一把利剑,一个接一个刺破白雾组成的幻影。
急转直下的节奏代替了这些人绝望的嘶吼。
郑无忧看着眼前的画面消散,被掩盖过的周小婉重新出现。
心中五味陈杂。
黑白键上已经布满她血淋淋的指印。
钢琴曲也被替换成了一首完整的《致爱丽丝》。
所以每一个被困在这里面的人,逃不出去都要体验一次这个女人每次费心费力求来的‘屈辱’。
她无法将这些悲苦带给白日里的游客。
于是幻化成了夜晚的悲伤值。
霸占这一方。
人有时候确实挺可笑的。
因为甚至无法共情当时的自己。
这个女人虽然可悲,但她却用错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