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响声从地底传来,顺着岩层震的苏清漪脚底发麻。
废墟中央,裴砚之正站在一块翘起的断壁上。
他怀里那株从谢昭宁尸身上取来的青芽,此刻竟被他硬生生插进了昏迷太子的心口。
那本来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嫩芽,沾了皇室血脉,像是打了十斤激素,瞬间暴涨成藤蔓,死死缠住了太子的四肢。
“昂——!”
地缝里的戾龙闻到了味儿。
那是它渴望的真主气息——虽然只是个仿制品,但这会儿它饿得眼冒绿光,也顾不上了。
一条长满倒刺的龙尾猛的卷起太子,将他悬在了那张喷吐着腥臭黑气的龙口上方。
“别去!”
老皇帝萧珩一把拽住苏清漪的袖子,枯瘦的手剧烈颤抖着。“这是个死局。”
萧珩的声音嘶哑,“裴砚之用青芽造了个假信号。你不去,太子就会被吃掉。你去了,戾龙感应到你体内的药神骨,就会立刻扔下太子,转头来吞你!”
苏清漪盯着那即将合拢的龙嘴,嘴角勾起一抹反派的冷笑:“吞我?它也得消化得了才行。”
她猛的挣脱萧珩的手,反手从腰包里掏出一把备好的手术刀。
“系统,调取致幻真菌孢子配伍方案。”
【警告:宿主刚刚删除青霉素合成路径,大脑皮层处于不稳定状态,强行调用高阶药理可能导致认知错乱……】
“少废话,不想死机就给我干活!”苏清漪蹲下身,手术刀在那咕嘟冒泡的黑紫药液里狠辣的一搅,随即在自己掌心猛的一划。
金色的血液滴入黑液,滋啦一声,腾起一股诡异的紫金色烟雾。
“小满!动手!”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鼎钥童子吓得一激灵,手里那把干瘪的北斗豆壳被他当成了令旗,哆哆嗦嗦的指向天空:“北……北斗注死,贪狼借……借个火!”
星光坠落,精准砸在那团紫金烟雾上。
烟雾炸开,没有消散,反而在地宫上空瞬间凝结成了三百个苏清漪的幻影。这些幻影个个身穿染血的白衣,左胸处都闪烁着金光。
“既然想吃,那就让你吃个够自助餐!”
苏清漪本体借着烟雾掩护,贴着地面快速移动。半空中那三百个幻影,则一个接一个的,主动朝戾龙嘴里跳去。
戾龙脑子本就不太灵光,被这铺天盖地的真主气息一冲,当场宕机。
它也不挑食,张开大口就是一顿猛吸。
这正是混合了地脉黑毒、金血和致幻孢子的迷龙散。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戾龙,吞了几十个幻影后,眼神立刻变得迷离,巨大的龙躯在半空中无力的扭动着。
它卷着太子的尾巴一松,太子便从空中掉了下来。
“就是现在!”
苏清漪脚尖在碎石上一蹬,身形暴射而出,直奔那条被压制许久的药髓温龙。
她稳稳落在温龙巨大的龙角之上,左胸那个空洞里,金印疯狂旋转,发出的嗡鸣声盖过了地底所有的杂音。
此时,废墟上的裴砚之正看着戾龙“吞噬”真主,激动得镜片都歪了:“成了!真主归位,龙脉重连!我裴家千年的夙愿……”
“裴院长,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让他浑身一僵。
裴砚之猛的抬头。
只见那条原本萎靡不振的金龙,此刻龙目怒张,恢复了神采。
而苏清漪就站在龙首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以为给太子种个青芽就能骗过规则?”苏清漪抬手,将掌心还在流淌的金血,狠的拍进了脚下温龙的眼睛里,“祭品从来都不是人,是信!我要它醒,它就得给我醒!”
昂——!
得到了真主金血的滋润,温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吟。
它原本虚幻的身躯瞬间凝实,暴涨三倍,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还在发蒙的戾龙七寸!
咔嚓!
那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地宫剧烈震颤,碎石纷纷落下。
裴砚之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遥控器——那连接着太子心口青芽的丝线,此刻根根崩断。
“不可能……青芽是药引,只要种下就不可能失效……”他疯狂的按着按钮,却发现太子胸口那株植物正在迅速枯萎,最后化作一撮黑灰。
“那是你以前的认知。”苏清漪站在颠簸的龙头上,脸色苍白如纸,却笑的肆意,“我确实删了青霉素的记忆,但我没告诉你,连带着那部分关于植物神经阻断的药理,我也一并删了。”
裴砚之的“青芽寄生术”,其核心原理正是建立在苏清漪那个被删掉的药理体系之上。如今源头没了,这下游的程序自然也就崩了。
“你疯了……你竟然拿自己的记忆当诱饵?!”裴砚之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了,这个女人,对自己比对敌人还狠。
就在这时,被咬住七寸的戾龙突然垂死挣扎。
它那条长满倒刺的尾巴,带着强悍的劲风,绕过温龙的防御,直直的朝着苏清漪的后心扎来!
这一击,避无可避。
“苏丫头!”萧珩目眦欲裂。
苏清漪却没有躲。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微微侧身,任由那根龙尾,噗嗤一声,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她的胸膛。
准确的说,是穿透了那个原本就没有心脏的空洞。
没有鲜血喷溅。
相反,那个空洞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死死咬住了龙尾上的鳞片。
金色的“药”字印章随即浮现,滋滋作响的烙进了黑龙的血肉里。
【叮!检测到高浓度龙髓直连!】
【融合程序启动……解锁技能:药髓拟态·续。】
【代价支付中……永久删除外科缝合十二法全部记忆扇区(含单纯间断缝合、褥式缝合、荷包缝合等)。】
脑海深处,那些她练习了千万遍、早已刻进肌肉记忆的打结手法,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根根强行抽离。
苏清漪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袭来。
“咳咳……”
她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沫,低头看着那一脸惊恐的裴砚之,笑得有些凄凉,却又带着狂傲:
“裴砚之,看清楚了吗?现在……谁才是真正的祭品?”
远处,温龙缓缓低下巨大的头颅,那双金色的龙睛倒映着她那张逐渐模糊却依旧坚定的脸——而那张脸的主人,正在一点点忘记该如何握住那把救命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