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大开,绞盘声惊动了整座皇城。
马车驶过金水桥,车轮的震动一下下传来。
苏清漪虽然看不见,但闻到一股陈旧的香料味,便知道金銮殿到了。
“这台阶有九十九级,”夜玄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身上那股血腥气收敛了些,只剩下干净的皂角味,“走不动我抱你。”
“别闹,我们是来砸场子的。”苏清漪笑了笑,从容的理了理袖口,“推我上去。今天就靠它了。”
谢影推着轮椅,夜玄凌按着刀跟在一旁。
三人一进大殿,原本吵嚷的朝堂立刻安静下来,随即又爆发了更大的声浪。
“荒唐!”
礼部尚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清漪的手指都在抽搐:“女子干政已是破例,如今还带个瞎子残废上殿!摄政王,这里是朝堂!”
“没错!祖宗的规矩呢?大靖的脸面呢?”
苏清漪听着耳边的吵嚷,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听什么曲子。
“听听,谢影,”她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就是咱们大靖的顶梁柱,嗓门不小,可惜中气不足。听这喘气的声音,怕是离中风不远了。”
“你这妖女,胡说八道!”
苏清漪没理那老头,伸手道:“笔来。”
一个小太监赶忙捧上托盘。
托盘里不是墨,是一碟鲜红的朱砂。
苏清漪摸到装青霉素结晶的玻璃瓶,指尖用力,“咔哒”一声,熟练的掰开瓶口。
她将瓶中亮晶晶的粉末倒进朱砂里,然后提起一支狼毫大笔。
眼前虽然一片黑暗,但当她落笔时,一股力量握住了她的手,引导着笔锋在黄绫上落下。
是林嬷嬷。
字迹不是秀气的小楷,笔画凌厉,如同狂草,混合了药晶的朱砂竟隐隐泛起一层金光。
《医律九章》。
“第一条,”苏清漪一边写,一边冷冷的念道,“凡行医者,须通解剖,识菌毒。不知人体构造就胡乱开药的,废除行医资格,永不录用。”
话音刚落,太医院的张院判就冲了出来,胡子抖个不停:“胡说八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剖开肚子那是刽子手才干的事!你这是要把屠夫请进医馆,让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怎么办?这是邪术!”
苏清漪的笔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尽管眼睛蒙着白绸,张院判却觉得她的目光仿佛能看穿自己。
“邪术?”
苏清漪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张院判,既然你觉得外科是邪术,那你袖子里藏着两钱延胡索干什么?那是止痛的药。”
张院判脸色一变,下意识捂住袖子。
“是给你那个七岁的小孙子准备的吧?”苏清漪的声音突然变厉,“他肚子疼了三天,右下腹一按就疼,还发高烧。你那些汤药都没用,那是肠痈,肠子都烂了。按你的圣人教诲,不动刀,不出三天,毒气攻心,神仙也救不回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张院判像是见了鬼,连退两步,冷汗湿透了官服。
“因为我懂医术,而你,只是个抱着医书等死的庸才。”
苏清漪重新提起笔,饱蘸朱砂,正要写下第二条,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
“既然是立新律,光有朱砂怎么够?”
夜玄凌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劲儿。
在所有人面前,夜玄凌抽出佩刀,没有半点犹豫,刀锋在左手腕上一划。
鲜血涌出,滴进砚台,和掺了药晶的朱砂混在一起。
“王爷不可!”群臣惊呼。
夜玄凌不理会众人,握住苏清漪的手,蘸着血墨,在黄绫上写下四个大字——
准行外科。
血和药刚融在一起,大殿角落的香炉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炉盖跳开,冒出一股白雾,在半空聚成一个“仁”字。
全场死寂。
苏清漪没有停,她在等最后的印鉴。
系统界面在黑暗中闪烁:【检测到高能生物碳基聚合体……正在融合。】
一阵风吹过,没人发现,一小撮灰白粉末从苏清漪袖口飘出,落进旁边的印泥盒里。
那是吴婆子的骨灰。
鲜红的印泥立刻变成了赤金色。
苏清漪摸到那枚代表立法权的大印,手指在冰冷的印章上摸了摸。
“盖印。”
她用力按下大印。
咚的一声,像敲在每个人心上。
赤金色的印记烙在了《医律》末尾。
印章落下的瞬间,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内侍尖着嗓子喊:
“报!百草堂急报!”
一个小药徒冲进大殿,手里捧着一个还在滴血的铜盘,脸上满是激动:“禀告王爷、王妃!张院判的小孙子……刚才由百草堂的大弟子主刀,切掉了烂肠子!人醒了,说要喝粥!”
张院判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那卷黄绫,眼泪流了下来。
这一声“活了”,让所有质疑和指责都烟消云散。
夜玄凌收刀回鞘,扶着苏清漪摇晃的身体,一步步走上丹墀,转身面对那群脸色发白的朝臣。
“都听清楚了?”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带着血腥味,也带着一股新的威严,“从今天起,医者可以动刀,女子可以立法。这就是大靖的新规矩。”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低下的头颅,“谁还觉得这是邪术,不如先去问问城里百姓的命,答不答应。”
透过大开的殿门,苏清漪虽然看不见,但系统的感知告诉她,宫墙外,百草堂的新招牌已经挂了起来。
阳光正好,照在她扬起的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