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策马扬鞭,离开了弥漫着咸腥与愁苦的小镇。官道尘土飞扬,两侧的田野逐渐取代了零星的屋舍。他们不敢耽搁,幽冥教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利剑,催促着他们日夜兼程。
然而,赵安元的伤势虽稳,却终究未愈。连日奔波,风餐露宿,加之内力耗损过度,他的脸色又渐渐苍白起来,偶尔的咳嗽声让乔南一频频侧目,忧心忡忡。
“前面似乎有个茶寮,”乔南一勒住马缰,指着前方不远处挑着破旧旗幡的简陋草棚,“歇一刻吧。你的伤需要缓口气。”她的语气不容拒绝,目光扫过赵安元渗出汗珠的额角。
赵安元确实感到胸腔内气血翻涌,知道强撑无益,便点了点头:“好。”
茶寮甚是冷清,只有一个须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丈守着炉火和几个粗陶碗。两人要了两碗最便宜的粗茶,在远离官道一侧的歪斜木桌旁坐下。
茶水苦涩,却也能润泽干渴的喉咙。乔南一将水囊灌满,又悄悄将一枚固本培元的药丸递到赵安元手中。赵安元接过,温水送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他们准备起身离开时,官道另一端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听起来不止一骑。乔南一神色一凛,手悄然按上了腰间的软剑剑柄。赵安元也瞬间绷紧了神经,体内残存的内力暗自流转。
很快,三骑快马冲到茶寮前,溅起一片尘土。马上是三名作寻常江湖客打扮的汉子,衣着普通,但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负不俗武功。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过茶寮内外,最后定格在赵安元和乔南一身上。
乔南一男装打扮虽能掩去部分容貌,但赵安元的气质和略显病态的脸色,在这荒郊野外的茶寮中,仍显得有些突兀。
为首一名脸颊带疤的汉子跳下马,大步走进茶寮,粗声粗气地对老丈道:“老家伙,可见过一男一女经过?男的约莫二十七八,可能带伤,女的很标致,可能作男装打扮?”
老丈吓得哆哆嗦嗦,连连摇头:“没、没看见……小老儿这一天,就、就这两位客官……”他下意识地瞥了赵安元他们一眼。
那刀疤脸立刻顺着老丈的目光看向赵安元二人,眼中疑色大起。他走上前几步,抱了抱拳,语气却带着审视:“二位,打搅了。不知二位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乔南一按住欲起身的赵安元,自己缓缓站起,同样抱拳,声音压得低沉:“我等是北边贩皮货的行商,折了本钱,正要回乡。几位兄台有何见教?”她应对得体,神色镇定。
“行商?”刀疤脸目光扫过他们桌上的粗茶和简单的行囊,又仔细看了看他们的马匹。听雨楼准备的马匹虽是快马,但刻意选了品相中等、不起眼的,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是啊,”乔南一叹了口气,脸上挤出几分商人的愁苦和疲惫,“时运不济,赔了个精光,只好赶紧回家去。”
另一名坐在马上的汉子高声问道:“大哥,可有什么发现?”
刀疤脸仍在打量赵安元。赵安元适时地低头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显得颇为虚弱,完全符合一个病弱书商或者落魄行商的模样。
刀疤脸眉头皱了皱,似乎觉得这两人与上面描述的“重伤但可能掩饰”的目标以及“容貌出色”的女伴不太相符。尤其是这男子,病恹恹的,倒像是真的生了重病。
但他并未完全打消疑虑,忽然换了个话题,冷不丁问道:“二位从南边来,可听说过‘听雨号’?”
乔南一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听雨号?是条船吗?抱歉,我等一直在陆上奔波,未曾听闻。”她回答得自然流畅,毫无停顿。
刀疤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看向咳嗽不止的赵安元,似乎想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气氛瞬间凝滞,仿佛绷紧的弦。茶寮老丈早已吓得缩到炉子后面,不敢出声。
乔南一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内力暗涌,计算着瞬间出手击杀三人的可能性与风险。赵安元也垂着眼睑,暗自调整呼吸,准备随时暴起发难。虽然伤势未愈,但拼死一搏,或许能解决眼前危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官道远处又传来一阵驼铃声,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逶迤行来,旗号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威”字。
刀疤脸脸色微变,似乎有所顾忌。他再次深深看了乔南一和赵安元一眼,终于后退一步,抱拳道:“打扰了。”说完,转身挥手,带着两名同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方向竟是他们来时的路。
乔南一和赵安元站在原地,直到那三骑彻底消失在尘土中,才缓缓松了口气,手心里都已捏了一把冷汗。
“是幽冥教的探子,”赵安元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后的沙哑,“他们反应很快,封锁线已经铺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乔南一点点头,神色凝重:“他们起了疑,虽然暂时被瞒过,但前方路途,恐怕此类盘查只会更多,更严密。”她看向赵安元,“你的伤……”
“无妨,”赵安元挺直脊背,抹去额角的虚汗,“还能撑得住。我们必须更快一点,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远离这片区域。”
两人不再耽搁,留下茶钱,翻身上马。
然而,他们刚策马奔出不过数里,在一个岔路口,却见那三名探马去而复返,正勒马停在路口张望,显然并未完全死心,甚至可能是在等待援兵!
看到赵安元二人疾驰而来,那刀疤脸眼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站住!”三人立刻拔转马头,呈包抄之势冲来!
“不好!”乔南一低喝,“冲过去!”
两人猛夹马腹,骏马吃痛,嘶鸣着加速前冲。
“发信号!”刀疤脸一边追赶,一边对身旁同伴吼道。
一枚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冲天而起,在高空炸开一团诡异的绿色烟雾,方圆数十里皆清晰可见!
追兵将至,信号已发,行踪彻底暴露!
前路危机四伏,而赵安元的伤势,已成为这场亡命奔逃中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