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陡然横插在郑三与李克俭之间,紧接着一声沉闷声响传来,那道黑影重重地撞在李克俭身上,连带着龙椅一同被撞飞出去。
郑三定睛一看,只见王璟若嘴角挂着一丝鲜血,从地上缓缓爬起。原来方才情势危急,王璟若虽及时收住脚步,但回身阻挡已然不及。即便能够以手中长枪攻其要害,可依这帮人的性子,只怕拼死也要将这一掌击中李克俭。
这个念头在王璟若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他扔掉手中长枪,双臂紧紧护住胸口要害,脚下猛力一蹬,在这万分危急的瞬间,将自己整个身子横切入郑三与李克俭之间。
随后,王璟若只觉双臂一阵剧痛,强横的内劲硬生生将他双臂压向胸口,胸骨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呻吟声,紧接着内腑剧烈震颤,一股腥甜之气瞬间自喉间涌了上来。
王璟若深知自己承受了这一掌的几乎全部力量,故而也顾不得去查看被自己撞翻在地的李克俭,而是迅速起身,准备迎接郑三接下来的攻击。
所幸此时常春也已反应过来,手中长枪一晃,朝着郑三后心攻去。那郑三见一掌未能击毙李克俭,而自己又被王璟若和常春夹在中间,无奈之下挥掌挡开常春手中长枪,对着李存忠说道:“王爷还请保重。” 言罢脚下不停,几个起落便已来到殿门口。
常春怒喝道:“休走!” 接着便追了上去,然而此时那郑三在逃跑途中,提起两名广胜军军士甩了过来。常春唯恐伤到自己人,只得施巧劲将这二人接住。再看时,那郑三已隐入殿外宫墙的黑暗之中,没了踪影。
常春未能擒住郑三,心中懊恼,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到殿中剩余贼人身上。在常春长枪的紧逼以及一众广胜军将士手弩的压制下,最终有三人存活,却也身负重伤,被逼迫至角落之中。
这时,李克俭在王璟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见状连忙高呼道:“留下活口!” 常春闻言,止住众将士,上前说道:“放下兵器投降,饶你们性命!”
那三人闻言哈哈大笑,随即跪倒在地,向着殿外拜了数拜,然后口中说道:“阿胡拉的使者绝不屈服于安格拉的追随者,自履天职的行动战斗方是通向神的唯一道路。” 说罢纷纷挥动手中兵刃,自刎当场。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三人,李克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后又看向已然瘫软在地的李存忠,闭上双眼说道:“将这逆子拿下,待明日众臣回来后再议其罪。” 接着又看向手捂着右肩、面色苍白地靠坐在柱子旁的史敬,问道:“史敬,今日这结局你可曾料到?”
史敬露出一抹苦笑,说道:“臣一生算无遗策,历经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却不想一世英名竟毁于此地。时也命也,虽惜败,却也无怨无悔。” 随后看向王璟若和常春,笑着说道:“少年可畏,老夫自负谋略无双,却偏偏未曾算准你们。如今想来,当初若不是动了爱才之心,将广胜军调回城中,又怎会有今日之事?罢了罢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终究是老了,只望你们谨记今日之教训,莫要辜负陛下的恩义。这后唐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支撑起来。” 说罢伸手取过一旁的银枪,调转枪尖,“噗嗤” 一声刺入自己的咽喉。
看着史敬自尽,李克俭面露不忍之色,长叹一口气后,将脸转向王璟若等人,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今日全赖诸位爱卿救驾及时,否则朕这条老命恐怕就要交代在此了。”
王璟若和常春连忙跪地说道:“此乃陛下洪福庇佑,臣等救驾来迟,令陛下受惊,还请陛下恕罪。”
李克俭闻言笑道:“什么狗屁洪福庇佑,方才若不是璟若拼死相救,朕只怕在郑三掌下就一命呜呼了。” 随后又问道:“攻入内城时,将士们伤亡如何?”
王璟若连忙答道:“多亏迟总管的地图,常春潜入暗道,与臣里应外合,很快便攻破城门,故而损失不大。想来此时内城的叛军已被清剿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迟总管挣扎着起身说道:“幸得陛下早先察觉铁林军有异样,于是命我前往广胜军向王指挥使传讯。陛下料敌于先,王、常二位指挥使英勇无畏,方才化解今日之险。”
这迟总管不愧是李克俭身边之人,这番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随着广胜军逐渐占据内城各处险要之地,剩余的叛军也无心再战,纷纷放下武器投降,最终被广胜军押回营中等待处置。而秦莽此时也带兵接管了晋阳宫中的防务,将偌大一座晋阳宫如筛子般仔细搜查了一遍,确认再无叛军残留,这才来到万寿宫向李克俭禀报。
此时,李克俭早已派人请来御医,为众人疗伤。除了迟总管中了一剑,伤势较重需要好好休养外,其余众人皆是轻伤。而李克俭自己则因受了惊吓,身体愈发虚弱。
随后,李克俭亲自审问李存忠,这才知晓他与祆教相互勾结,而那郑三,正是祆教中的护法。也正是此人因身为李克俭的近侍,故而能探知其一举一动,并且按照教中的安排,在李克俭日常饮食中做了手脚。这些东西单独无毒,但若是混在一起,便成为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之下,自然使得身体亏空,最终一命归西。御医虽此时知晓了李克俭日渐虚弱的缘由,但此法源自西域,毒性一旦入体,便无药可解,因此也只能开些安神补气的药物。李克俭得知此事后,沉默不语,只是命王璟若等人不得将此事外传。
经过一夜的混乱,晨曦再度洒入晋阳宫中,将那原本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此时内城、外城已然恢复如初,若不是一队队广胜军将士在城中四处搜寻叛军,只怕城中百姓不会知晓在这一夜之中,他们生活的后唐都城发生了何等大事,更不会知道这后唐江山在这一夜之间几乎就要易主。
而此时的王璟若正站在城头,向着远处眺望,神情依旧严肃,心中暗自思忖:也不知猎苑情况如何,李存义和百官是否有所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