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潮生镇码头。
唐笑笑站在栈桥尽头，看着海面上逐渐清晰的几个黑点。那不是船，而是直接在海面下移动的巨大阴影——海族的运输队到了。
汐雅紧张地抓着衣角：“姐姐说会亲自押送第一批货，还有……三个需要治疗的族人。”
“放轻松。”唐笑笑拍拍她的肩，“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商务接货，外加医疗会诊。姬无夜，防护准备好了吗？”
“方圆百丈内有四重时空预警。”姬无夜站在她身侧，“一旦有异常能量波动，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说话间，海面分开。
汐月率先浮出水面，还是那身深蓝鳞甲，但今天她身后跟着六个海族战士，以及三个用气泡包裹的悬浮担架——每个担架上都躺着一个海族，身上覆盖着黑色纹路，情况比周大壮严重得多。
更引人注目的是战士们拖着的几个大网兜，里面装满了形态各异的发光珊瑚。那些珊瑚在晨光下折射出梦幻的蓝紫色光芒，引得码头上的渔民纷纷驻足。
“唐掌柜。”汐月游近栈桥，声音压得很低，“母皇原则上同意合作，但长老会还有争议。这三名患者是试治，如果有效，后续合作才能推进。”
“理解。”唐笑笑点头，“货先卸到指定仓库，患者送到治疗点。释心大师已经准备好了。”
治疗点设在镇外一处废弃的渔家小院，洛星河提前清理过，布下了简易的净化法阵。释心带着凤青漓等在那里，旁边摆满了调配好的药剂和工具。
三个海族患者被小心抬进屋里。他们的状况确实糟糕——全身超过六成的皮肤被黑色纹路覆盖，眼睛完全变成浑浊的灰白色，嘴唇不断张合，发出意义不明的嘶语。
“深度侵蚀四级，濒临完全转化。”释心检查后凝重道，“唐施主，常规手段恐怕……”
“所以不用常规手段。”唐笑笑从怀中取出海洋之泪，将它悬浮在房间中央。
蓝金色的光芒如水波般扩散，笼罩整个房间。三个患者身上的黑色纹路立刻开始蠕动，像活物般挣扎反抗。但海洋之泪的力量温柔而坚定，一点点将黑气剥离、净化。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唐笑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同时净化三个深度患者，对她精神的消耗不小。姬无夜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接手。
终于，最后一丝黑气消散。
三个海族缓缓睁开眼睛。最初的茫然过后，他们看到了汐月，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躺好。”汐月按住其中一人，声音有些发颤，“你们……认得我了？”
“汐月殿下……”最年长的那个海族虚弱开口，“我们……我们是不是……”
“你们被深渊侵蚀了，但现在治好了。”唐笑笑收起海洋之泪，脸色苍白但笑容依旧，“不过身体需要休养至少半个月，期间不能接触任何可能污染源。”
她转头对汐月说：“治疗方案有效，但成本很高——主要是我的精神力消耗。如果以后要大规模治疗，得想办法降低成本。”
这纯商业的考量让汐月一时无语，但她也明白这是现实问题。
“母皇愿意支付治疗费用。”她说，“按每人五十颗深海珍珠的标准。”
唐笑笑心里快速换算——深海珍珠市价一颗约二十两银子，五十颗就是一千两。三个患者就是三千两，扣除她的“人力成本”，净利润……很可观。
“成交。”她爽快道，“不过我更希望用珊瑚和情报抵账。珍珠不好变现，容易引人注意。”
“可以。”汐月点头，“那我们先清点货物？”
码头的仓库里，珊瑚被分类摆放。汐月带来的不只是原料，还有一些海族工匠初步加工过的半成品——切割整齐的珊瑚片、打磨光滑的珊瑚珠、甚至有几盏已经成型的海族风格灯具。
“这些是样品。”汐月指着一盏形似水母的灯，“我们的工匠说，如果你们提供设计图，他们可以批量加工，比你们人类工匠效率高。”
唐笑笑眼睛亮了：“代加工？这个好！人工成本能降三成以上。不过质量标准要统一，得签质量保证协议。”
“我们海族的手艺比人类可靠。”汐月有些不服。
“可靠归可靠，标准化是另一回事。”唐笑笑拿起两盏灯仔细对比，“你看，这两盏的光照强度差了一成左右，珊瑚片的厚度也有细微差别。如果是高端定制没问题，但要做大众消费品，必须每件都一样。”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仪器——这是她这两天根据亚特兰蒂斯原理库赶工出来的“光度计”，用一小片发光珊瑚做感应核心，能精确测量光照强度。
“以后所有产品按这个标准分三级。”她演示道，“一级光照强度90以上，做高端款；二级70-90，做主流款；三级50-70，做平价款。不同级别价格差三倍。”
汐月看着那精巧的小仪器，终于彻底相信——这个人类女子不是在玩票，她是真的要做大生意。
货物清点完毕，珊瑚总量足够深蓝净坊运营三个月。作为交换，唐笑笑支付了首批货款（用药品和特制的避水器材抵账），并签订了后续供货的意向协议。
“还有一件事。”汐月临走前说，“母皇让我转告——最近三个月，东海十七区到二十三区，都发现了类似黑色骨牌的东西。有些漂在海面，有些被塞进渔网，还有些……出现在海族的祭祀场里。”
唐笑笑神色一凛：“祭祀场？那可是海族重地。”
“所以母皇怀疑，族内有叛徒。”汐月眼神冰冷，“如果你们能帮忙查清骨牌的来源，海族愿意提供更多支持。”
“我们会查。”唐笑笑承诺，“但你们内部也要清理。否则合作基础就不存在了。”
送走海族，唐笑笑立刻返回店铺后院的工作室。
这里已经被她改造成了简陋的实验室。桌上摆着各种仪器——有些是买的，有些是她自己琢磨着做的。中央工作台上，黑色骨牌被放在一个透明的琉璃罩里。
“研究有进展吗？”她问正在记录数据的释心。
“有。”释心指着骨牌，“贫僧用净化之力反复试探，发现它的结构像……洋葱。”
“洋葱？”
“层层包裹。”释心解释，“最外层是沉魂玉，锁住内部。第二层是触发机关，需要特定口诀激活。第三层是污染储存层，而最核心——”
他顿了顿：“有一粒微小的结晶，像是某种‘种子’。贫僧怀疑，即使污染被净化，只要这粒种子还在，它就能慢慢吸收周围负面情绪，重新滋生出污染。”
唐笑笑凑近观察。在海洋之泪的视野里，骨牌核心确实有一个针尖大小的暗点，散发着极其隐晦的波动。
“能取出来吗？”
“难。”释心摇头，“它与外层结构一体，强行取出可能会触发自毁。”
唐笑笑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如果……我们不取出，而是‘喂饱’它呢？”
“喂饱？”
“这东西靠吸收负面情绪生长，对吧？”唐笑笑眼睛发亮，“那如果我们用正面情绪去冲刷它，会发生什么？比如希望、快乐、满足……这些正能量能不能把它‘撑死’或者‘转化’？”
这个想法太大胆，释心都愣住了。
“理论上……或许可行。”他斟酌道，“但需要极其精微的控制，以及一个稳定的正面情绪源。”
“安宁灯不就是正面情绪源吗？”唐笑笑笑道，“人们看到温暖的光，会感到安心、舒适。如果我们设计一种特制灯具，把这种骨牌封在里面，用持续的光明之力慢慢转化它……”
她越说越兴奋：“这不仅能无害化处理污染物，还能做成一种‘净化展示品’——看，连深渊的种子都能被光明转化，还有什么好怕的？这宣传效果，值多少广告费？”
释心：“……唐施主，您真的时刻不忘商业。”
“这叫物尽其用。”唐笑笑已经拿起纸笔开始画设计图，“对了，你刚才说骨牌出现在海族祭祀场？具体哪个位置？”
“汐月殿下没说细节，但提到是在‘先祖珊瑚林’的祭坛下方发现的。”
祭坛下方……那就是故意放置的。
唐笑笑停下笔：“海族的祭祀场，普通族人能进去吗？”
“不能，至少需要祭司以上身份。”
“所以叛徒是祭司级别的。”唐笑笑神色凝重，“这级别可不低。汐月她们回去调查，恐怕会有危险。”
正说着，姬无夜和洛星河从外面回来，两人风尘仆仆。
“查到了。”姬无夜开门见山，“锚形刺青不是普通纹身，是‘黑锚商会’的标志。那是个半黑半白的组织，明面上做海运贸易，暗地里……什么都沾。”
“黑锚商会总部在哪？”
“临渊港。”洛星河接话，“但三个月前，他们的三艘船在迷雾之海失踪。商会对外说是海难，但我们在渔村打听到，有人看见那三艘船是主动驶向深海禁区的。”
“然后呢？”
“然后就再没回来。”姬无夜说，“但奇怪的是，从那之后，黑锚商会反而扩张得更快了。他们在各个港口新开了十几家分号，生意红火得反常。”
唐笑笑手指轻敲桌面：“用三艘船换来了什么？深渊的力量？还是制作骨牌的技术？”
她看向桌上的骨牌：“如果黑锚商会已经投靠了深渊势力，那他们散播骨牌的目的就不是赚钱，而是……制造混乱，削弱抵抗力量。”
“临渊港是迷雾之海最大的港口。”汐雅担忧道，“如果那里被渗透，整个沿海地区都危险了。”
“所以我们的下一站，就是临渊港。”唐笑笑做出决定，“但在那之前——”
她看向工作室角落那个半成品的仪器：“得先把‘共鸣罗盘’做出来。没有它，我们就像在迷雾里摸黑找人。”
接下来的两天，唐笑笑几乎住在了工作室。
共鸣罗盘是亚特兰蒂斯技术的小型化应用，原理是用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探测周围的深渊侵蚀反应。听起来简单，但要把原理变成实物，需要解决几十个技术难题。
材料、能量源、感应精度、抗干扰能力……每一个环节都在挑战这个时代的技术极限。
第三天深夜，工作室里忽然爆发出欢呼声。
“成了！”唐笑笑举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盘，上面镶嵌着七颗不同颜色的珊瑚珠，中心是一小片海洋之泪的碎片。当她把罗盘靠近黑色骨牌时，中心的指针立刻指向骨牌，七颗珊瑚珠中有三颗亮起红光。
“红色代表侵蚀强度。”她激动地解释，“一颗红是轻微，三颗是中度，七颗全红就是重度污染源。而且它能指示方向，距离越近，指针抖动越剧烈。”
姬无夜接过罗盘测试，果然灵敏可靠。
“这东西能量产吗？”他问。
“简化版可以。”唐笑笑指着设计图，“海洋之泪碎片可以用我的血代替——经过净化的血液有微弱的共鸣效果。珊瑚珠换成普通水晶，虽然精度下降，但足够日常使用。”
她已经在想生产线怎么布置了。
深夜，唐笑笑独自站在店铺二楼，看着窗外沉睡的小镇。
手中的共鸣罗盘安静地躺着，七颗珠子全暗——至少此刻，潮生镇是干净的。
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黑锚商会、海族叛徒、深渊侵蚀……无数暗流在涌动。
“在想什么？”姬无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怎么定价。”唐笑笑回头笑道，“共鸣罗盘成本不低，但如果太贵，普通人买不起。可如果定价太低，我们又亏本。”
“你可以分级。”姬无夜说，“简装版面向大众，精装版面向富户和官府，定制版面向特殊需求。就像你的珊瑚灯分三级一样。”
唐笑笑眼睛一亮：“有道理！姬大掌柜，你商业天赋不错啊。”
姬无夜无奈：“还不是天天听你念叨。”
两人并肩而立，窗外月色正好。
远处海面上，一点幽蓝的光缓缓漂来——那是海族夜间巡逻的灯笼。
而在更远的深海，祭坛下的阴影里，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正静静睁开。
骨牌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