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午后,阳光把“银沙舞蹈室”的玻璃窗晒得发烫,透过纱帘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文茜蹲在角落,指尖捏着粉色舞蹈服的衣角,把褶皱一点点捋平,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放进贴着“少儿初级班”标签的收纳箱里。
舞蹈室中央,封银沙的妈妈正扶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压腿,温柔地纠正:“膝盖再伸直一点,对啦,背挺起来,像小天鹅一样。”小女孩咯咯地笑,声音脆生生的,混着舒缓的钢琴曲,让整个屋子都软乎乎的。
文茜把最后一件舞蹈服叠好,站起身拍了拍膝盖,额角沁出的薄汗被她用手背蹭掉。“阿姨,衣服都整理好了,明天上课的小朋友名单我也核对过了。”她走到封妈妈身边,声音清亮。
封妈妈转过身,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你了文茜,每次都帮我把这些事打理得这么清楚。”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零钱递给文茜,“这是这周的补贴,你数数。”
文茜接过钱,指尖捏着纸币的边缘,认真地数了两遍,然后小心地放进书包内侧的小口袋里——那里还放着她这个月的零花钱,是爸妈各自打过来的。
父母离婚后,她就一个人过,两人倒也没断了她的生活费,总说“不够再要”,可文茜总觉得,那些钱像隔着一层雾,不踏实。
“阿姨,其实不用给我这么多的,我就是帮忙整理整理,也不累。”文茜说。
“该给的,”封妈妈拉着她的手,眼神温和,“你这孩子懂事,知道帮家里分担,还想着攒钱买学习资料。不像银沙,整天就知道闷着。”提到儿子,封妈妈无奈地笑了笑,朝门口方向喊了一声,“银沙,放学了怎么不进来?”
文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封银沙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比同龄男生高一点,肩膀却总是微微垮着,像是习惯了把自己缩起来。听到妈妈的声音,他才慢慢走进来,书包带滑到胳膊上,也没伸手拉。
“回来了?”文茜先跟他打招呼,嘴角弯了弯。
封银沙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眼睛颜色偏浅,不仔细看会觉得没焦点,只有文茜知道,那是他视力越来越差的缘故——有时候一起做题,他会不自觉地把练习册往眼前凑,再飞快地移开,怕被人发现。
舞蹈室里的小朋友下课了,家长们陆续来接,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文茜帮着封妈妈送小朋友出门,弯腰跟每个孩子说“明天见”,声音软下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平时在学校里有点倔强的样子。封银沙就靠在墙边,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他记得第一次见文茜的时候,是对方来找自己搭讪,虽然看起来像个社会大姐大一样,但是对方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自己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是平易近人,非常好相处。
第二次见是在自己被社会上的青年教训的时候,又是她挺身而出,不仅维护着自己,还带来了警察,等警察抓走那些坏人后,还叫了救护车将自己送到了医院。醒过来后还是她陪在自己身边,细心的照顾自己。还给他找到了一个仙子作为伙伴,他心里很是感激。
第三次见是她来帮助自己,让自己的母亲重新振作起来,并且成立了现在的工作室。而且还让自己的母亲腿部恢复,可以重新回到舞台。而且自己手把手教对方弹钢琴时,闻见对方身上的香味,看着对方绝美的脸庞,心脏小鹿乱撞一样跳动个不停。
第四次见是他发现了文茜状态不对劲,问了才知道她父母离婚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家,自己的母亲炖了鸡汤安慰她,并且说以后可以常来这里,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应该是很心疼吧!而且也很担心对方,没想到对方是那么的坚强,还反过来微笑着安慰他们。
第五次见是在王默他们去银杏树王那里觉醒仙力时,她们比赛打水漂,看谁的连击次数最多,当时的脸上因为胜利而扬起的微笑,纯真且俏皮,每一幕都让自己记忆犹新,那一抹甜甜的微笑,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去守护的心。
第六次见是来舞蹈室找妈妈问兼职的事。那时候她攥着书包带,眼神却很坚定,说“想自己赚点钱,不用爸妈的”。那股子韧劲,像初春冒芽的草,顶着土也能长起来。
不像他,明明妈妈的舞蹈室那么温暖,他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怕自己的白发吓到小朋友,怕看不清东西摔了乐器,连帮忙都要犹豫半天。
“发什么呆呢?”文茜送完最后一个小朋友,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刚放学吧?饿不饿?阿姨煮了银耳羹,等会儿一起吃。”
封银沙接过水,指尖碰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颤了一下,赶紧缩回手,把水攥在手里:“不用了,我等会儿还要回家写作业。”
“作业可以吃完再写嘛,”文茜眨了眨眼,“阿姨煮的银耳羹超好吃,放了莲子,甜而不腻。你上次不还说好吃吗?”
封银沙抿了抿嘴,没说话。他确实记得,上次喝的时候,文茜坐在他对面,一边吃一边跟他说“这个莲子要慢慢嚼,才够甜”,阳光落在她脸上,连睫毛都透着光。
那时候他心里软得像银耳羹,可一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因为吃药留下的淡痕,又猛地清醒过来——他这样的人,怎么能靠近那么亮的她?
封妈妈端着银耳羹从里屋出来,笑着把碗放在桌上:“别跟文茜客气,快过来吃。文茜,你也坐,刚忙了一下午,补补。”
文茜拉着封银沙的胳膊把他拽到桌边,自己也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你看,我说好吃吧?”
封银沙拿起勺子,慢慢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莲子的甜混着银耳的糯,确实好吃,可他心里却有点发涩。
他偷偷看了一眼文茜,她正低头认真地吃着,嘴角沾了一点羹汁,自己还没发现。封银沙的心跳快了半拍,想提醒她,又怕太亲近,只能假装没看见,把目光移到窗外。
窗外的梧桐树开始落叶了,一片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窗台上。封银沙忽然想起上周体检,医生跟妈妈说“视力下降得有点快,要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他当时躲在门外,听到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问“会不会……会不会以后就看不见了”,医生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那时候他就想,不能再跟文茜走太近了。文茜那么好,以后会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有自己的生活,像她自己说的“不能像爸妈那样乱成一摊烂泥”。
而他呢?说不定哪一天就看不清东西了,说不定……说不定会离开。他不能成为她的拖累,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难过。保持距离,才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银沙,你怎么不吃啊?”文茜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是不是不好吃?”
“没有,好吃。”封银沙赶紧舀了一大口,差点呛到。
文茜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对了,昨天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大题,你会做吗?我琢磨了半天都没弄懂。”
提到学习,封银沙放松了一点。他把碗放在桌上,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翻开最后一页:“这道题要用全等三角形,你看,这里要先画辅助线……”他低头讲题的时候,白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文茜凑过去一点,能看到他睫毛轻轻颤动,还有他因为认真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讲着讲着,封银沙的声音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练习册往眼前凑了凑。文茜的心揪了一下,轻声问:“是不是看不清楚?要不我把题目念给你听?”
封银沙的动作僵住了,然后慢慢把练习册推远,摇了摇头:“不用,我看得清。刚才就是……有点走神。”他赶紧接着讲,语速比刚才快了点,像是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文茜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台灯往他那边挪了挪——那是她带来的小台灯,有时候晚上在舞蹈室帮忙整理资料会用,现在正好能照在练习册上,亮一点,他应该能看得清楚些。
封银沙感觉到灯光的变化,侧头看了一眼文茜。她正低头看着题目,假装没注意他的目光,耳朵却悄悄红了。
封银沙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知道文茜是在照顾他的情绪,可越这样,他越觉得自己不该靠近她。
吃完银耳羹,文茜收拾好碗,跟封妈妈道别:“阿姨,我先走了,明天我早点过来帮忙。”
“好,路上小心点。”封妈妈叮嘱道。
文茜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封银沙:“你要不要一起走?咱们顺路。”
封银沙攥紧了书包带,低着头说:“我还要等妈妈一起,你先走吧。”
文茜的眼神暗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好吧,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她转身走出舞蹈室,脚步比刚才慢了点。
封银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封妈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明明想跟文茜一起走,怎么又不说?”
封银沙没说话,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是刚才文茜塞给他的,上面用娟秀的字写着数学公式整理,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他指尖摩挲着那个笑脸,眼眶有点发热。
“银沙,”封妈妈的声音软下来,“文茜是个好女孩,她不介意你的头发,也不介意你的眼睛。你别总把自己关起来,试着跟她多聊聊,不好吗?”
“妈,”封银沙抬起头,声音有点哑,“我配不上她。她那么阳光,以后会有很好的未来。我……我不想拖累她。”
封妈妈叹了口气,把他搂进怀里:“傻孩子,什么配不配的。你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坏人。而且,文茜那么坚强,她说不定还想帮你呢。你别自己瞎琢磨,好不好?”
封银沙靠在妈妈怀里,没说话。他知道妈妈说得对,可他一想到自己越来越差的视力,想到医生的叹息,就没办法说服自己靠近文茜。他只能把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铅笔盒里,像珍藏着一块小小的暖阳。
第二天早上,文茜还是早早地来到舞蹈室。她刚推开门,就看到封银沙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她昨天给的纸条,正在认真地看。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像是撒了一层碎金。
听到开门声,封银沙抬起头,看到文茜,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很淡,却比平时明显多了。
“早啊,”文茜走过去,笑着说,“你在看我写的公式?有没有写错的地方?”
“没有,写得很清楚,”封银沙把纸条递给她,“谢谢你。”
“不用谢,”文茜接过纸条,又塞回他手里,“你留着用吧,我还有一份。对了,今天有个小朋友说想学小天鹅舞,咱们一起帮阿姨准备一下舞蹈鞋吧?”
封银沙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起走到收纳柜前,文茜拿出舞蹈鞋,封银沙帮着擦干净鞋上的灰尘。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靠得很近。
封银沙看着文茜认真的侧脸,心里悄悄想:或许,不用那么快推开她。或许,就这样做朋友,陪着她,也很好。
至少现在,他还能看到她的笑脸,还能帮她讲题,还能和她一起整理舞蹈室的东西。这样的时光,哪怕只有一天,也值得他珍惜。
而文茜也知道,封银沙的白发和担忧,她不用急着戳破,只要慢慢陪着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就够了。
舞蹈室里的钢琴曲又响起来了,轻柔的旋律里,藏着两个少年小心翼翼的温暖,像秋日里的暖阳,不炽烈,却足够照亮彼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