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电动车在街道上疾驰,一边在车流中穿行一边给唐果打去电话。
结果连续打了好几个,那丫头都没接。
江见秋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不过马上又想到了什么,立即恢复正常。
他记得,刘大爷好像就在永安墓园值班,前天还来超市买鸡肉来着。
刘大爷是什么人?
那可是能与女鬼交战数个回合,且一度将其压制的高手!有他在,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不过刘大爷的这份工作,让江见秋忍不住联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难不成,王德先前讲的红衣女鬼江素,其实是真的?
刘大爷这样的高手之所以在一个小小的墓园中当守墓人,其实就是为了镇压她的冤魂?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十分靠谱,正好他心中也有不少问题,这次一并去找刘大爷问个清楚。
……
永安墓园外,灰白围墙上野菊开得正盛,整齐的墓碑列在修剪过的柏树间,新铺的柏油路蜿蜒至保安亭,不锈钢公告栏贴着‘文明祭扫须知’。
墓园外是整齐的公路,远处还能看到居民楼,来往的车辆也不少。
这里并不像想象般阴森恐怖,反而十分静谧。
江见秋的电瓶车还没停稳,就听见墓园深处传来唐果的尖叫。
“要死要死要死!大爷我错啦!”
随后便听一声铁锹砸地的巨响,刘大爷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骂骂咧咧:“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上月才修好的铁栏杆,你往高头贴啥子符咒!”
“大爷!别追啦!我给您刷火箭还不行嘛!”
“小兔崽子!你还敢往墓碑高头贴二维码?无法无天咯!”
当他冲进墓园时,正看到刘大爷挥舞着铁锹在追‘唐兔子’。
老人家的假牙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唐果的洛丽塔裙摆挂在灌木丛上,紫粉色双尾巴上还粘着几颗苍耳,但手里自拍杆却依旧举的老高,顽强地对着镜头比耶。
“家人们看!守墓人爆改张飞啦!”
“你还直播!”
刘大爷一铁锹拍在唐果脚边,崩起的火星在白天都清晰可见。
江见秋看得眼眉直跳,刚准备上前阻止,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看到唐果身旁墓碑上的名字。
江素——
这个名字最近出镜率有点高,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墓碑上的照片因污渍,显得有些模糊,已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轮廓来看,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没等他多想,一老一少的战火已然蔓延到了他的脚下。
唐果就像只兔子一样蹿到江见秋的身后,揪着他衣摆探出个脑袋,自拍杆也从肩头伸了出去:“家人们!大局逆转了!银发战神空降战场!我们稳了!”
刘大爷的铁锹‘当啷’一声杵在地上,眯起眼睛打量来人,语气有些惊讶:“江小子?”
“刘大爷,您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江见秋刚要寒暄,突然被唐果扯着原地转了个圈,这丫头竟然正在用他当人形支架,给镜头展示刘大爷气歪的假牙。
“家人们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铁重剑!刚才大爷用这招横扫千军……”
“扫你个头!”刘大爷从裤兜掏出一把二维码碎片,哗啦啦的扔在地上:“现在的娃儿脑壳有包哦!给死人贴收款码是几个意思?”
江见秋这才注意到,附近几块墓碑都贴着粉嫩猫爪图案的二维码。
唐果吐着舌头往后缩:“这叫赛博上香嘛……”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带她清理干净。你这丫头,以后别做这种事情,直播间里的人都看着呢。”
江见秋拉着唐果就给刘大爷道歉,可小丫头却搞怪的大叫一声:
“我们快跑呀!银发战神叛变革命啦!”
她刚要撒丫子跑路,就被江见秋敲了一下脑壳,立马安静了下来:“背叛什么背叛,这事儿是你不对,快道歉!”
“对不起……”
刘大爷的假牙差点笑掉:“瓜娃子花样还多得很!”
……
值班室内,刘大爷将手机支在桌子上,熟练地打开直播并开启外放,然后从下面的小冰箱里掏出二锅头和香肠,吃得满嘴流油。
江见秋把唐果的直播支架安放在墓园外,又给她简单布置了一下场景,告诫她绝对不能去里面打扰死者休息后,也来到了值班室。
刘大爷的目光从直播间里的老头身上挪开,看向江见秋。
看到他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时,眼中光芒一闪,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中酒杯递了过来。
“谢谢,我不喝酒。”
江见秋欲言又止:“刘大爷,那个……”
刘大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脸上多了一些醉意,嘿嘿笑道:“江小子,你想找我打听那个女鬼嗦?”
江见秋沉默片刻,默默点头:“还有您老的事情……您可以和我说说,您老是官方的人吗?”
没等刘大爷开口,他又补充了一句:“您老能用普通话和我说吗?我有点听不懂……”
值班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夕阳余晖透过纱窗斜斜切进来,将刘大爷布满皱纹的脸割裂成明暗两半,暗红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
“你这娃儿少跟我扯闲!”
老头急眼了,猛拍了一下褪漆的办公桌,搪瓷缸里的酒液都晃悠着洒出来两滴,刘大爷连忙将其扶住:“这些日子是不是觉着筋骨活泛了?还能整出些呼风点火的幺蛾子?”
江见秋用力点头,伸手指向自己的脸和头发,不用仔细观察都能看出来,他和前几天不一样了。
刘大爷没去看,似乎早已知道这件事,幽幽开口:“灵元醒啦,算你小子祖坟冒青烟。”
“灵元?”
“先回你的问题,老汉我可不是吃皇粮的,如今正给个黄毛丫头当差。”
他咬了一口香肠,给江见秋解释了一下,这一次终于用上了普通话:“算是官方认可的民间机构,照你们小年轻的话该叫……叫……”
枯树枝似的手指在空中划拉半晌,最终泄气地垂下来:“反正官方饭没你想得好吃!灵元觉醒者在那边连看门狗都不如,前些日子刚成立的玄镜司算开恩了,照样得跪着接赏。”
江见秋一脸懵,总觉得和自己幻想中的不一样。
他之前还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有那方面的天赋,去官方混一口饭吃也不错,有个编制啥的。
可从刘大爷口中听到的介绍,总觉得有点像自己上一份冷库搬运工的工作呢?
他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可是这不合理啊?灵元觉醒应该很厉害吧?官方不是应该对这一群体很重视吗?”
“呷——”刘大爷灌下一大口白酒,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嗤笑:“是金贵,可架不住上面坐着的不是你们灵元觉醒者,而是一群老古董。他们攥着祖传的功法资源,能容你们这些野路子上桌?就算官方要想改章程?想要将重心放在新出现的灵元力量上,也要看那群老东西同不同意再说。”
刘大爷说得很模糊,江见秋却似乎抓住了一些重点。
他皱眉问道:“您说的他们……究竟是?”
“陈芝麻烂谷子咯……”
刘大爷咬了一口香肠,手指在天上挥舞半天,才问出一句话:“小子,你可听说过‘穷文富武’这句老话?”
唯有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才能理解为何自古以来武道流派始终未能流传于市井民间。
这习武的关隘,自始至终未曾有分毫改变。
功法秘籍、丹药灵髓、天材地宝、名师指点……单说淬炼筋骨用的汤药,便要耗尽寻常百姓十年积蓄,即便凑齐药材,熬过了这一阶段,可依旧连武道门槛都够不着。
刘大爷的叹息在值班室内回荡:“所以才有‘寒门难出贵胄,草莽不见宗师’的说法啊……”
古代朝廷不是没有仁人志士想在民间广传武学,可你让饭都吃不饱的佃户,拿什么淬体筑基?到头来,武道命脉终究攥在千年世家与隐世宗门手里,这些藏在幕后的操盘手,比当年垄断经史的士族更要可怕百倍。
即便现在,亦是如此。
官方虽然有现代化军队和武器,但在真正的武道高手面前,这些力量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且热武器在面对那些东西的时候,无能为力。”
江见秋眉头微皱,低声问道:“您说的是……鬼?”
刘大爷没有开口,而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直播上。
这老头竟然刷到了唐果的直播间,屏幕里,小丫头正神秘兮兮地讲鬼故事,配合夕阳西下的背景和身后逐渐黑暗的墓园,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直播间里依旧只有两个人,算上刘大爷才提升到了三个。
刘大爷在咧嘴一笑,在唐果出声欢迎之前,滑到了下一个直播间内。
“嘿,下周五有月全食,还挺稀罕呢。”
屏幕里,天文学爱好者主播正在向观众介绍这次月全食的稀有性,什么七十年一遇、红月亮、超级月亮巴拉巴拉一大堆,刘大爷听得津津有味。
好半晌这才转头看向江见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他们也没办法,既然有求于人,必要的态度就得给足。但由于缺少制衡的手段,给出的东西永远也别想收回来,更别想着平起平坐。权力一步步让出去,直到在这片土地上打造出一片新的‘天’。”
江见秋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思索着说道:“您之所以说灵元的地位低下,就是因为头顶这片名为‘武道’的天?那……灵元又是什么?”
刘大爷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似在思索用词:“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讲,就是超能力。凭空出现,不受控制,没有规律,让一个像你一样普通的人,突然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
江见秋没有打断他的话,刘大爷也继续讲道:“灵元的官方名字叫灵元天启,从第一例被发现到今天,只有二十三年,但至今仍未发现任何规律。”
“相比传统的武道,灵元的起点更高,且天生便附带武者难以比肩的手段。如控风、控火,这些只有高阶武者才能掌握的能力。”
“一开始,官方想用灵元来作为制衡武道的力量,但很快便发现了它的不足。”
“灵元觉醒者,修炼武道功法提升速度非常慢,甚至在相同资源下,几乎只比普通人快一点点,远远比不上那些出自家族中的传统武者。”
“武者也对这突然出现,没有传承、晋升缓慢,且一度被拿来与自己相比的力量十分不屑,而他们的态度,也就代表着那些真正掌握武道力量的家族和门派的态度。”
“直到近十年才有所改善,随着新版功法出现,以及玄镜司建立,灵元觉醒者终于有了些晋升的途径,但比起传承数千年的武道,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江见秋揉着太阳穴,处理着刘大爷讲出的大量信息,总感觉自己觉醒的这东西,好像也没那么有用了……
不仅没有晋升途径,而且还很危险。
他感觉以自己的小身板去和前天的女鬼对拼,那简直是给人家送菜。
可是如果不加入玄镜司,自己觉醒的这什么灵元,还能有什么用呢?
“对了刘大爷,您……您也是武者吗?怎么感觉……”
“看着不像?”
刘大爷嘿嘿一笑,伸胳膊比了个大力士的姿势,可那干瘦的手臂却看不出丝毫力量感,反倒像一根竹竿。
“除去灵元天启和武者气脉,还有另外一条路,名为玄门道藏,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道士、道爷,这条路同样需要天赋和机缘,可不是谁都能走的。玄门道藏,讲究的是天人合一,顺应自然,通过修炼内丹、符咒、阵法等手段,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
说着,刘大爷手指在桌子上挪动,用酒液和灰尘勾勒出玄奥符咒,随后手指在其上轻轻一点,一道亮光从值班室内迸发,又迅速消失。
“不过这阵也快没得喽,嘞年头,愿意耐起性子切研究这些的人太少,赚不到钱噻。那些个传承百把年的玄门大派,不也一个个嘞销声匿迹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