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仰面躺在床上，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城市背景音像是遥远的海浪声，模糊而空洞。
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攥着手机。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将他眼底的惊魂未定照得一览无遗。
他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拨号键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报警？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如同一个沉重而尖锐的念头刺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可每一次他试图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手指刚拨出来报警电话，又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报警说什么？
“喂，警察同志，我刚才在一条小巷子里亲眼看见一头三米多高的巨狼，把两个大活人给……给杀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接线员的表情。
先是错愕，继而忍俊不禁，最后大概会用一种“来了一个精神病”的语气敷衍几句便挂断，甚至有可能以报假警浪费警力的名义把他抓走。
谁会信？
这又不是什么奇幻电影，也不是都市怪谈的论坛帖。
这里是郑城，是华夏最现代化治安最严密的超级都市之一。
监控遍布，警力充足，连一只流浪猫都难在市中心存活超过一周。
怎么可能容得下一只比卡车还高的巨狼在深夜街头肆意杀人？
荒谬，太荒谬了。
林舟闭上眼，试图将脑海中那血腥的画面强行抹去。
西装男人爆裂的头颅，胖子被一尾抽飞的身体，还有那满地的血肉与骨碴……
可越是想忘那些细节反而越清晰，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逻辑层面去思考这件事。
如果真如他所见，那条巷子里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现场又是那样惨烈，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过去。
警方的反应速度再慢，也绝不会等到天亮。
恐怕他一觉醒来，那个小巷早已被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法医刑侦还有媒体……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
可现实是，他回到公寓后手机没有任何异常推送，新闻App也一片平静，连学校表白墙群里都毫无动静。
仿佛那场血腥的狩猎从未发生过。
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林舟的心跳微微加快。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件事，真的不能报警。
一旦他拨出那个电话，非但不会有人相信，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警方会怎么看待一个半夜独自出现在凶案现场却毫发无伤的目击者？
尤其是在没有其他证据佐证的情况下，他的证词听起来简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挑衅，甚至……会被怀疑是凶手本人，故意用“怪物杀人”这种离奇说辞来混淆视听转移视线。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脊背悄然爬升。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只巨狼明明发现了他，却并没有杀他。
它甚至在他面前停顿了整整三分钟，眼神里没有杀意，反而带着一丝戏谑？甚至笑意？
林舟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双幽绿如鬼火的眼睛。
冰冷漠然，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它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有趣的小动物，而非猎物。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并非无差别杀人。
它有选择，有判断，甚至……有目的。
那么会不会是那两个男人做了什么激怒它，甚至……触犯了某种禁忌的事情，才招致了这场杀身之祸？
林舟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晚巷子里的细节。
他记得那个胖子在临死前曾试图用一块砖头砸向巨狼，嘴里还喊着什么；
而西装男人则一直在哭喊“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什么的。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是偷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还是闯入了什么不该进的领地？
亦或是……他们本身就是某种罪有应得之人？
林舟想不通。
线索太少，信息太模糊，他甚至连那两个人的长相都记不真切。
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旁观者，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去深究真相？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他无声地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恐惧疑惑和无力感都吐出去。
然后缓缓地将手机屏幕按熄，放回枕边。
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精神的紧绷。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如同沉入深海，一点点被黑暗温柔地包裹。
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仿佛变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界线上，渐渐模糊消散。
林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梦都没有。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而急促的手机铃声如同利刃般刺破了这片宁静的黑暗。
林舟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又回到了昨夜那个血腥的小巷。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才稍稍回过神来。
他眯着眼将手机凑到耳边，声音沙哑而带着浓重的睡意：“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略显焦急的女声。
“林舟，你怎么今天上午没来上课？是请假了吗？”
林舟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昨晚回到公寓后，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头睡了，根本没看时间，更别提请假。
他赶紧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愧疚：
“老师……那个，我还在公寓这边……就是今天不太方便，请个假……”
他本以为导员会立刻质问他为什么不提前请假，甚至可能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毕竟大学虽然自由，但无故旷课，尤其是上午的重要课程，向来是导员最反感的行为。
然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出汗，准备迎接一场风暴。
可下一秒导员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温和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哦……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林舟握着手机呆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懵了。
这就……完了？
没有质问，没有责骂，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追问都没有？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批准了他这个临时起意毫无理由的请假？
这顺利得简直像在做梦。
他低头看着已经变暗的手机屏幕，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他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再费心编造请假理由；
另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导员的态度未免也太反常了。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场血腥的杀戮。
如果警方真的已经封锁了现场，如果这件事已经在某些圈子里传开……
那么作为学校管理层的导员，会不会已经收到了什么风声？
她那句“注意安全”是不是别有深意？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阳光正好，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正常，仿佛昨夜的恐怖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