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末将见人还未归来,心下不安,这才急忙带人前往寻找。”
“找到那只空酒瓶时,将军随身的佩剑还斜插在草丛里,周遭也无打斗的痕迹。末将顿觉蹊跷,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给了史将军。”
左石垂首跪在帐中,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愧疚与惶恐。他的眼神坦荡,既无闪躲之意,也无掩饰之情,不像是说谎。
谢星野再追问了一些细节后,便摆手让左石离开。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人一走,他脸上的平静褪去,换之而来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霾。
所有人都未曾表现出异样,一时很难查到有力线索。
从管牙这件事来看,这个北蛮细作,在军中的时间不短。
上次许宁在林子里偶遇两个细作,经查得知,是五年前当的兵。不仅能力出众,还在几次对北蛮的拉锯战中,表现英勇。
如此,便无人去怀疑他们的身份。
加之两人的样貌与北夏十分相似,便更加无人去怀疑。
北蛮人与北夏人在样貌上有些许区别,说话的口音也有些许不同。
想要将自己人安排进来,是很困难的。但架不住买通和国内人自己的背叛。
“究竟是何人能一招杀了管牙呢?”谢星野低声自语,眼底翻涌着戾气与焦灼。
他想不通,上次许宁抓到的两人,说起过,城中再无接头人,可为何短短一月时间,又冒出一人?
他们又是通过何种手段联络?这些事若不弄清楚,随时都有可能给军队带来灭顶的灾难。
许宁上前一步,唤他:“谢叔叔。”
谢星野抬头,对上许宁略显担忧的眼神,他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
许宁小跑上前,谢星野将之抱起,坐在他的腿上,并拿起盘中的一块芙蓉糕,塞进她的嘴里。问她:“宁儿,可是又查到了有利线索?”
许宁嘴里被塞得鼓鼓的,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打听史将军身边的那个副将的,看着很面生呢。”
“你是说孔乐?”
“他叫孔乐?”
“是啊,是数日前才提上来的,在你昏睡之后,北蛮试图攻城,战斗中,孔乐救了史将军,他这才将之提为副将。”
“此人寡言少语,更不主动与人交流,性格极为孤僻。”
顿了顿,谢星野又道:“我查过此人,他在八年前就已经当兵,之后便一直在史将军的营中。乃是北夏安城人士,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
“那他在八年前,是做......”许宁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一人匆匆闯进帐来,是谢星野除空池外的另一个亲信杜至。
只见他神色匆匆,激动地禀报道:“王爷!抓到了,杀害管将军的细作抓到了!”杜至的声音有些许兴奋。
帐内瞬间一静,谢星野眼中寒光一闪,抱着许宁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细作抓到了?”
这么快么?
许宁面露疑惑。
谢清辞也觉得过于快了。
听杜至又道:“人已经被绑在了军法台上,是闵平抓到的,并从他身上搜到了此物。”
看到杜至手中的鹿皮信,许宁和谢清辞的瞳孔一缩。
又是鹿皮信?
此人当真是杀害管牙的细作吗?
谢星野示意杜至将手中的鹿皮信递上前,展开看时,许宁也凑过脑袋,发现,根本看不懂。意外的是谢星野居然看懂了。
“说了什么,谢叔叔?”许宁仰起脑袋问他。
谢星野没有隐瞒,如实道:“情况有变,刺杀延迟。”
许宁与谢清辞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到了震惊。
一切都对上了,难道此人当真是杀害管牙的凶手?
“去看看。”谢星野抱着许宁,往帐外走。谢清辞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来到了军法台,也就是专用来处置犯错士兵的地方。
军法台上还有血迹,就在方才,史盱的五十军棍也是在此处执行。
中间位置有一根大木桩子,上面绑着的人正是杜至口中的细作。
此人穿着普通士兵的甲胄,身形消瘦,眼底藏着悍勇与决绝,即便被擒也未曾露出半分怯懦,脸上竟是沉稳与狠厉。
这时,闵平上前,朝谢星野拱手,恭敬道:“回王爷,此人乃是陆将军营下士兵。昨晚入夜时分,我瞧着他在溪边停留。当时我上前询问,他只说是洗手。没曾想昨晚就出事了。”
“今早,我便一直留意他。发现他趁无人又前往溪边,这才跟踪上前查看,正好看到他往石头底下藏信件。”
“起初,他死不承认杀了管牙,直到我在他身上搜出这把染血的匕首,还在他的床底下搜出一件染血的衣物。”
种种迹象表明,人就是他杀。
听完闵平的话,很多将士都一脸愤慨地瞪向被绑的男人。尤其是管牙的一干亲信。
他们之前也怀疑是陆振的亲信,为了替陆振报仇故而杀了管牙。没想到是叛徒。还是陆振营下的叛徒。
这让他们更加愤怒,恨不得立刻斩杀了他。
所有人都以为谢星野会将男人处于极刑,却是听他道:“把他放了。”
登时,所有人瞪圆了眼睛,闵平惊道:“王爷,为何?”他明明是细作,为何将人放了?
不止闵平不明其由,就连左石和杜至都不明原由。
谢清辞和许宁没有说话,只注意到谢星野朝着杜至打了个眼色。
“放了,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谢星野沉着脸道。
军令不可违,闵平只好上前给男人松绑。
当事人自己都一脸懵逼,心中猜测是否是谢星野发现了什么?
又或是想试探他?
就在闵平松完绑的同一时刻,得到指令的杜至突然朝男人袭去。
那男人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快,只见他一个侧身,便躲了开去,躲开的他不作犹豫,又速度极快的五指成爪朝杜至抓来。
杜至成功被男人抓在手中,“都不许过来!否则我杀了他。”男人笑得极为阴险,眼底还有猜到结果的庆幸。
是的,他赌对了。
他猜测谢星野不信管牙是他杀,便故意以此试探他的身手。
幸亏他早有所准备,不然,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谢星野皱眉,他没有想到杜至居然不是他的对手。杜至的功夫与管牙不相上下。且还在未曾吃醉的情况下。
可见,此人的功夫在管牙之上。
如此,就说得通,为何会被他一击毙命。
许宁注意到此人的步幅均匀、落地轻与那孔乐的步幅惊人的相似。
正思索着,她的余光就瞥到孔乐朝这边来了。
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停在不远处。大概率是想看戏。
这一幕,让许宁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