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问的话，那我确实还是应该表现出有一丢丢难过的……吧？”苏颍话是这么说，但隋靖还真没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有关难过的表情。“但是，我真的没感觉到欸。”
不仅看不出半点难过，苏颍弯弯的眼睑勾勒出盈盈笑意，故作一板一眼正色道：“身处游戏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他们自己的命早就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了。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亡故。”
“你想想，每天一睁开眼第一件想的事就是新的一天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在这万恶的环境中苟且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很难受吧？”隋靖等她说完之后，沉寂了几秒才问道。
“什么？”苏颍被打断了，脑子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堵了回去，不明白隋靖话里的意思。
“苟且偷生，生不如死的日子。稍不慎重就万劫不复的日子很难熬吧？”隋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仍旧云淡风轻。
“是啊。”苏颍愣怔过后重重地喘了口气，把自己憋在心底的怨气一股子倾倒出来。“怎么会不难熬呢？在此之前，我可没有这种拼命活下去的经历。”
“所以只要我能活下去就好了，其他人能不能活，这样看来是不是没那么重要了？”
苏颍话语一顿，转了个话题继续说着：“……就我们一行人之间的最直接关系来说，王禹的确是我们的同伴，但也仅仅是同伴。就我个人而言，我早就不会不会为其他人的死亡而伤心，也可以说从来不会。因为我还没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正确的死亡。”
“而且，伙伴终归只是伙伴而已。不过是同行走过了一段路途的人罢了，只是认识，却不一定熟悉。死了就死了吧，难不成还真要为了一个死人哀伤痛惜吗？”苏颍挑起嘴角看向隋靖。“你倒不像是那种会多愁善感，在意旁人生死的性子啊？”
苏颍微笑着将脸转了回去，镇定地看着眼前慌乱无序的一幕，发出自己内心不多的感慨。“也许，我是说也许啊，说不定我们大概率会是同一种人呢。”
在游戏里被折磨了那么久，她早就没有心了。旁人的死亡对她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了。
除他们之外，屋子里多余的人都被一个一个清了出去，杂乱的场景逐渐恢复平静，其他玩家和小孩儿也再一次被邀请坐到了餐桌周围。齐小米和齐小果本身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时候也没什么需要特别照顾的。
昨晚那群壮汉厨师再次整齐排成一排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碗卖相不错的米粥和一些下饭小食统一摆放在每个座位前方。
“……哼。”隋靖松开自己蜷缩着的手指，转身朝餐桌走去。侧身经过苏颍的时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对苏颍刚才那一番夸夸其谈的言论不予置评。好看的嘴唇上下一碰，吐出几个字来。“我跟你不会是同一种人。”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会是。
她是从不会多愁善感，但她未必不会在乎他人生死。如果是她的伙伴的话，她大概还是会非常……介意的吧。
说完也不在意苏颍是什么反应，隋靖走到自己昨天的座位上坐下，垂眼注意到齐小米正偷偷的打量着自己，伸手象征性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余光瞄见在她落座之后，苏颍也紧跟着在她侧对面坐了下来。
齐小米被摸了头之后默默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的舀着自己碗里的米粥吃。
或许是由于昨晚上经受过的那痛苦的一遭，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埋头无言地瞪着碗里的米粥和小食，都不敢有所动作。
隋靖不在乎他人的视线，跟其他小孩一样拿着瓷勺一勺一勺地舀起稀粥送进嘴里。
“隋靖姐……”苏晨还不知道隋靖和自己姐姐说了什么，自然也没感受到弥漫于餐桌之间诡异的气氛。他下意识想去提醒隋靖一声。
其实，这诡异的气氛大部分是单方面来自于苏颍，毕竟隋靖真的没表露出什么额外的态度。
隋靖轻巧地放下勺子，将口中的食物完全吞下去才缓声说：“无妨。”
“都是一样的。”
她这句话颇有些没头没尾的意味，但在座众人瞬间理解了话中的隐藏含义。
的确，他们今早的餐食和这群小孩吃的是一模一样的，跟做完不同，不存在什么区别对待。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而且他们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反应，也没有对着这碗饭直流哈喇子。
可能是都想明白了，大家也不再拘着，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一碗热腾腾的吃食相比他们自己带的便携食物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当他们刚进食了两口，隋靖就已经吃完放下餐具了。
她斯文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的汤渍，等着两个小孩吃完。
话说回来，她方才忘记告诉他们昨晚他们大快朵颐吃的肉片是什么东西了。
这会儿提起来她总觉得时机不太对，索性就不说了。反正大概率也不会吃第二次了，说不说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虽然她一开始是想告诉他们，潜意识里是想多少恶心一下他们，现在想来自己总归还是幼稚了。
“姐姐，我们吃完了。”齐小米擦完嘴巴后自然地牵起隋靖的手晃了晃。
“那我们先离开了。”隋靖说道，率先把离她近一些的齐小米抱了下来。她刚准备去抱齐小果，就看见小男孩已经自己跳了下来。
“砰——”
一声脆响过后，隋靖抬眼望去发现是苏颍的勺子落在坚硬地上立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
“……”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形的硝烟一触即发。
隋靖率先移开视线，唇角微勾，不知是无意还是存心地对后面站着的彪形壮汉说道：“你们快帮她换一只勺子啊，她都还没用完。”
她该庆幸这次副本没有什么不能损坏物品的规则，否则她这只勺子一摔可就死定了。
说完后她撩起眼睑又深深看了一眼苏颍，这才抬步离开。
苏颍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死死黏在隋靖拉着齐小米的那只手上，黏腻而有湿滑，足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