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洞窟内,威压如海,寂静无声。齐天笑站在那空寂的沉睡凹坑边缘,心潮澎湃。这里是“九劫”的家,也是他这具肉身诞生的源头。那无处不在的同源气息让他感到亲切,但魂海中微微躁动、传递出复杂情绪的“九劫”元神,又提醒着他潜藏的风险与未知。
他的目光,被凹坑最中心处的一块巨石吸引。
那巨石通体呈现暗金色,质地非玉非石,表面光滑如镜,却又隐隐流动着混沌色的光泽。它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无上力量精心打磨过,静静地矗立在巢穴的最核心,仿佛是整个龙巢的中枢与基石。巨石周围的空间都有些微微扭曲,散发着比巢穴其他地方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气息。
血脉的呼唤,魂海中元星的悸动,最终都指向了这块巨石。
“就是它……”齐天笑能感觉到,这块石头与他,与“九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小心。”南宫瑾出声提醒,他本能地感觉到那块石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和信息,贸然接触恐有不测。
柳依依也紧张地看着齐天笑,玉如意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齐天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一丝不安。他知道,想要了解真相,想要掌控自身的命运,这一步必须迈出。他调整呼吸,将金身三转的气血之力遍布全身,魂海中“七窍”清辉流转,做好承受冲击的准备。
然后,他缓缓伸出了手,将掌心贴在了那暗金色的冰凉巨石表面。
就在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齐天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无边的洪流冲垮、淹没!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最纯粹、最原始的记忆和信息,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地涌入他的灵魂!
他“看”到了……
无尽的荒古大地,巨木参天,凶兽横行,法则显化如同实质。一头体型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巨兽在天地间咆哮,它独角指天,三目洞穿虚妄,四翼撕裂长空,五尾摇动山河,六耳聆听万物,七窍玲珑演绎万法,八臂战天斗地,九颗头颅仰天怒吼,威压席卷八荒六合!那正是全盛时期的“九劫”!是这十万大山当之无愧的霸主之一!狩猎、沉睡、与其它恐怖存在搏杀……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岁月在记忆中飞速流淌。
他感受到了“九劫”那源自血脉的骄傲,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孤独,那对力量的绝对掌控,以及……那随着岁月积累,逐渐滋生出的,一丝对“现状”的厌倦与对“更高层次”的迷茫。
作为天生地养的绝世凶兽,它的力量几乎达到了这个形态的极致,血脉的桎梏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限制了它更进一步的可能。它能看到法则,能运用力量,却始终感觉隔着一层纱,无法真正触摸到那冥冥中的“道”,无法超脱这方天地的束缚。
记忆的画面开始聚焦,变得清晰而充满决绝。
他“看”到,“九劫”九颗头颅同时仰望着苍穹,目光穿透了云层,仿佛看到了星辰运转,看到了宇宙生灭的奥秘。一种强烈的、不惜一切的渴望在它心中燃烧——它要打破桎梏,它要追寻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它要获得真正的“超脱”!
而打破凶兽血脉桎梏,寻求形态与生命本质蜕变的最直接、最艰难,也是风险最大的途径,就是——化形!
褪去兽身,重塑道体,以更贴近天地法则、更具潜力的形态,重新修行!
这是一个逆天而行的过程,成功率低得可怜,尤其对于“九劫”这等站在巅峰的凶兽而言,所要承受的天道反噬与雷劫,更是恐怖到无法想象。
但“九劫”义无反顾。
记忆洪流变得汹涌而惨烈。他“看”到“九劫”寻遍了十万大山,收集了无数天材地宝,为自己布置下逆天的化形大阵。他“感受”到化形开始时,那引动的天地异象,万里雷云汇聚,毁灭性的雷劫如同天河倒泻,疯狂地劈向那庞大的兽躯。
九颗头颅咆哮,八臂擎天,各色天赋神通在雷劫中闪耀,与天威抗争!那是一场旷世之战,打得山河崩碎,日月无光。
起初,“九劫”凭借其无敌的实力和准备,硬生生扛过了一重又一重雷劫。它的兽躯在雷光中开始蜕变,血肉模糊,骨骼重塑,向着更完美、更契合法则的道体演化。
然而,天道无情。最后一道,也是最恐怖的一道混沌神雷落下时,蕴含的已不仅仅是毁灭之力,更带着一种针对它本源意识的抹杀意志!
“轰——!”
记忆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痛苦。齐天笑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一刻:庞大的兽躯在雷光中寸寸碎裂,即将成型道体瞬间崩溃,那坚韧无比的元神也在那毁灭性的冲击下遭受重创,意识陷入无边黑暗……
化形,失败了。
代价是几乎形神俱灭。仅存的一缕残破元神,携带着部分最核心的本源和天赋烙印,裹挟着破碎的、未能彻底消散的化形能量(这能量阴差阳错地塑造了齐天笑如今这具幼童肉身),坠入了沉睡……
记忆洪流缓缓退去,那浩瀚的信息冲击让齐天笑头痛欲裂,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南宫瑾和柳依依连忙上前扶住他。
“天笑,你怎么样?”柳依依焦急地问道,治愈的清辉下意识笼罩过去,虽然依旧被排斥,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齐天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闭目消化着那海量的信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九劫”并非因为暴戾或毁灭的欲望而化形,它追求的,是超脱,是更高的境界!是为了打破自身血脉的极限,去看一看那修行之路尽头的风景!
这份执着与勇气,让齐天笑心中对体内这头凶兽元神的观感,复杂了许多。它并非纯粹的毁灭化身,它也有着自己的追求与无奈。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由来,以及“九劫”元神为何如此虚弱且沉睡。那场化形之劫,几乎耗尽了一切。
然而,知道了原因,并不意味着解决了问题。“九劫”的执念未消,它渴望恢复,渴望完成那未竟的化形之路。而自己这个意外诞生的“主导意识”,与这具本应属于“九劫”的身体,以及那沉睡却终将苏醒的元神,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是成为“九劫”复苏的资粮,还是找到一条共存甚至超脱的道路?
就在齐天笑心绪纷乱,努力消化这惊天秘辛之际,他魂海中那吸收了部分记忆洪流、似乎凝实了一丝的“九劫”元神,无意识地散发出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纯正无比的,属于昔日霸主“九劫”的本源气息。
这气息透过巢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向外扩散。
遥远的,位于这座暗金色主峰另一侧的一片原始密林中,一处由无数巨大白骨垒成的洞府内,一双充满暴戾与残酷的猩红眼眸,猛地睁开!
眼眸深处,先是闪过一丝惊疑,随即被无尽的愤怒与仇恨所取代!
它感受到了!那个该死的老对手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
“吼——!!!”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瞬间震动了整片山林,惊起无数飞鸟走兽。
八臂魔猿,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