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你的核心体温下降，生命体征出现衰弱趋势。”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根据临时协议，保障关键协同者的基本生存状态，有助于提高整体生存几率。”
说着，他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解开了沈烨那件脏污外套的扣子。
沈烨身体一僵，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提供热源。”
“共享体温是当前环境下最高效的保温方案。”
银瞳融合体的回答依旧逻辑清晰，毫无旖旎。
他脱下自己那件同样破旧的外套，露出下面略显单薄的衣物，然后不由分说地靠近沈烨，将他揽入怀中。
接触的瞬间，沈烨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坚硬。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一种恒定的、低低的能量嗡鸣。
这根本不是一个活人的躯体。
他挣扎了一下，但对方的臂膀如同钢铁般牢固。
“不要浪费能量。”电子音在耳边响起。
沈烨停止了挣扎。
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冰冷的怀抱，仿佛抱着一块人形的寒铁。
这与下水道那次截然不同，那次是混乱中的炽热与确认，这次却像是……例行公事般的机能维护。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冰冷的绝望吞噬时，他隐约感觉到，那紧贴着他的、冰冷的胸膛深处，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震动？
像是被层层冰封的心脏，在万丈冰原之下，极其艰难地、试图搏动了一下。
沈烨猛地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银色的瞳孔依旧冰冷地注视着虚空，但沈烨捕捉到，在那片纯粹的银色深处，似乎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要熄灭的……紫色微光，一闪而逝。
就像无尽黑暗中，一颗遥远的、即将湮灭的星辰，发出的最后一点回光。
顾宸……还是夜枭？
或者，只是系统运行中产生的微小错误？
沈烨不知道。
但他原本冰冷的心，却因这一点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异常波动，重新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不再抗拒这个冰冷的怀抱，反而伸出手，环住了对方同样冰冷的腰身，将脸埋在那片没有任何气味的、冰冷的颈窝里。
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的接触，去感受那冰层之下，是否真的还囚禁着两个挣扎的灵魂。
信号站外，风声依旧。
长夜漫漫，寒冷刺骨。
但在这废墟的角落里，两个以诡异方式联结在一起的存在，以一种近乎荒诞的姿态相互依偎着，汲取着对方身上那微不足道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一点点温度。
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也等待着那冰封之下，未知的变数。
.....
黎明的灰白光线，如同吝啬的施舍，从信号站没有玻璃的窗口渗入，驱散了部分黑暗，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沈烨在一种僵硬的冰冷中醒来。
银瞳融合体依旧维持着环抱他的姿势，如同一个恪尽职守的恒温器，冰冷而稳定。
他银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显得更加淡漠，仿佛昨夜那转瞬即逝的紫色微光只是沈烨绝望中的幻觉。
沈烨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他冰冷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后背的伤口经过一夜，似乎和衣物有些黏连，一动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小陈，呼吸微弱但平稳。
银瞳融合体也随之站起身，动作流畅却毫无生气。
他走到门口，银色瞳孔扫过外面荒凉的铁道和远方的城市轮廓，似乎在更新环境数据。
“追踪信号已暂时屏蔽。
但‘灯塔’的搜索网络覆盖范围很广，停留超过安全阈值风险递增。”
他转向沈烨，电子音没有任何催促，只是在陈述事实，“需要制定下一步移动路线。”
沈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下一步？
他们能去哪里？
城市是陷阱，荒野难以生存。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打转。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不是这种临时躲藏的废墟。”
沈烨声音沙哑，“需要药品，需要食物，需要信息。
你能……‘计算’出这样的地方吗？”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嘲讽。
银瞳融合体似乎没有听出嘲讽，或者说，他处理不了这种情感信息。
他银色的瞳孔微微闪烁，像是在进行高速运算。
“基于现有数据模型，符合‘安全’、‘资源’、‘低探测风险’多重参数的地点，概率低于0.73%。
最优解为：利用城市基础设施的冗余和监控盲区，进行高频次、短时距移动，规避模式化搜索。”
听起来像是让他们像老鼠一样，在不同的下水道、废弃建筑间不停流窜。
“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沈烨感到一阵烦躁。
“生存几率提升4.2%。”银瞳融合体精准地报出一个数字。
沈烨无言以对。
在这种绝对理性的计算面前，任何情感上的抗拒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小陈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坐起身，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发黑的淤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呼吸急促起来，眼神涣散，显然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他撑不住了。”沈烨心中一紧。小陈本就虚弱，连番惊吓和颠簸，加上可能存在的信标残留影响，恐怕已经到了极限。
银瞳融合体走到小陈身边，银色瞳孔扫描着他的状态。
“多器官功能衰竭前兆。
生存几率，低于12%。
携带移动，风险高于收益。
建议……”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按照最优生存逻辑，应该放弃这个累赘。
沈烨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不行！”
银瞳融合体银色的瞳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陈述：“情感决策往往导致非最优结果。
他的存在，会显着降低‘我们’的生存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