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他必须这么做。
他伸出手,稳稳地(尽管指尖仍在微不可察地颤抖)按住了女孩试图躲闪的小腿。
当他的手指,隔着那层药膏布帛,触碰到那红肿溃烂、流着脓水的伤口时——
女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那反应,远比普通的孩童怕痛要激烈百倍。
而阿弃,在触碰到的瞬间,身体也猛地一僵。
那伤口溃烂的触感,脓血的粘腻,透过布帛清晰地传来……落在他的反向感知里,
却化作了一股雄鹰的、极其墙裂而扭曲的“鱼跃”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神经!
为同类施加“痛苦”,这行为本身带来的巨大心理冲击和负罪感,与他身体因为这触碰而获得的、
违背他意志的、强烈的生理性“环宇”,形成了最尖锐、最残酷的冲突。
他一边感受着那灭顶般的、扭曲的筷橄席卷全身,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战栗申银,
一边却又因为女孩凄惨的尖叫和自己内心的罪恶感而如同置身冰窖!
冰火两重天。
他的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按住女孩小腿的手,却不得不更加用力,以防止她挣脱。
那力道,无疑加剧了女孩的“痛苦”,也加剧了他自身感知里那罪恶的“寰宇”。
他像是在同时经受着两种极刑。
女孩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或许是因为力竭,
或许是因为那持续的“折磨”让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剩下细弱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阿弃机械地、一遍遍地,用沾满药膏的布帛,擦拭、覆盖着那片狰狞的伤口。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凌迟他自己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
当他终于将伤口清理完毕,并用干净的布帛包扎好时,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脱力地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汹涌的、违背他意志的“愉悦”感正在缓慢**,留下的,
是巨大的*xu、疲惫,
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
他抬起头,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厉霆。
厉霆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灵魂深处的惨烈角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早已预料到的戏码。
“现在,你明白了么?”厉霆的声音淡漠地传来,“什么是规则,什么是……取悦。”
阿弃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明白了。
厉霆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同情同类,不是为了让他治愈他人。
他是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在这个由他制定的规则里,所谓的“取悦”,并非迎合他厉霆个人的喜好,而是……服从他的意志。
哪怕这意志,要求你亲手将“痛苦”施加于同类,要求你在良知与扭曲的欲望之间撕裂自己。
他给了他短暂的“自由”,让他呼吸到渴望的冰冷空气,却又将他拖入一个更绝望的困境。
他让他亲手验证了,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连最基本的共情和选择,都可以被扭曲,被利用,成为驯服他的一部分。
他所谓的爪牙,所谓的欲望,在绝对的权力和洞察之下,不过是让对方更容易拿捏的弱点。
阿弃看着厉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
善堂那扇斑驳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孩童们细微的抽泣与那跛脚老者恭敬的目光一同隔绝。
阿弃跟在厉霆身后,步子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方才那场施加于他人、却如同凌迟自身的“治疗”,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只留下一副被冷汗浸透、兀自颤抖的躯壳。
巷子里的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却再也带不来片刻前的清醒与慰藉。
那冰冷的刺痛感,此刻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寒意覆盖——那是对自身,对厉霆,对整个扭曲境遇的彻骨冰冷。
马车就停在巷口,沉默地等候着。
厉霆率先登上马车,玄色的衣摆拂过车辕,没有一丝停留。
阿弃站在车下,仰头看着那低垂的车帘,那里面是另一个囚笼,一个比善堂更令人绝望的、无形的牢笼。
他犹豫着,脚尖仿佛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上来。”
车内传来厉霆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
阿弃闭了闭眼,终是抬起沉重的腿,爬了上去。
车厢内,厉霆依旧闭目养神,仿佛方才那场精心策划的“教化”从未发生。
可空气中弥漫的、属于他的冷冽信香,却比来时更加沉凝,无声地宣告着主权与掌控。
阿弃缩回原来的角落,将身体紧紧裹在宽大的斗篷里。
斗篷上沾染的冷松气息,此刻闻起来,不再有丝毫的安抚,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禁锢感。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才将药膏——那于女孩而言如同毒药般的存在——涂抹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伤口溃烂的粘腻触感,以及……那随之而来的、汹涌而罪恶的“欢愉”洪流。
女孩凄厉的尖叫与他自己身体那不受控制的战栗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冲撞。
恶心。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感翻涌上来。
他死死捂住嘴,胃部痉挛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厌恶那女孩的伤口吗?
不,他厌恶的是触碰伤口时,自己那具身体产生的、违背他意志的扭曲反应。
他更厌恶的,是下令让他这么做的厉霆,以及……被迫执行、并在其中获得“满足”的他自己。
“规则”与“取悦”。
厉霆用最血淋淋的方式,将这两个词烙在了他的灵魂上。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驶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禁锢的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