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他熟悉的、反向的愉悦,而是纯粹的、正向的、来自意识最深处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痛楚!
像是整个髓海被投入了熔岩与冰狱的交界处,被两种极端的力量疯狂地撕扯、碾压、重塑!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手中的药盅脱手坠落,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从矮榻上翻滚下来,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绷紧、扭曲。
冷!
像是被扔进了万载玄冰的核心,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热!
又像是被抛入了地心熔岩之中,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两种感觉并非交替,而是同时存在,疯狂地冲撞着他的神经,他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眼前一片血红,又瞬间变得漆黑,耳中充斥着各种尖锐的鸣响和破碎的杂音。
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指甲无意识地在坚硬的地板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
汗水、泪水甚至还有鼻腔里渗出的血,糊了满脸,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谷医正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想要施针稳住他的情况,却被厉霆抬手阻止。
厉霆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地上痛苦挣扎、形态凄惨的阿弃。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如同古井,只有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许。
阿弃的惨叫声渐渐变得嘶哑微弱,翻滚的幅度也小了下去,并非痛苦减轻,而是体力在极致的折磨中迅速流逝。
他的意识在崩毁的边缘徘徊,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前世的,今生的,痛苦的,欢愉的,真实的,虚幻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彻底湮灭时,那冰火交织的剧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感知,如同黑暗中迸溅的一粒火星,一闪而逝。
那感觉……是冰冷的、坚硬的、带着明确痛感的地板……
是正向的……痛?
但这感觉太过微弱,瞬间就被那滔天的冰火狂潮再次吞没。
阿弃彻底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谷医正连忙上前探查,片刻后,松了口气,对厉霆道:“将军,他撑过来了……第一关。”
厉霆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阿弃,缓缓道:“后续如何?”
“药毒已入髓海,后续会如何演变,需每日观察。”
谷医正凝重道,“若能熬过七七四十九日,髓海重塑,或可见分晓。
若熬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厉霆走到阿弃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拂开他额前被汗水和血污黏住的碎发,
露出那张苍白如纸、却依旧精致,此刻布满了痛苦痕迹的脸。
他的指尖,感受到阿弃皮肤上残留的、因为极致痛苦而产生的细微颤栗。
“带下去,好生照料。”厉霆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他不准死。”
.....
意识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与火的炼狱中沉浮。
时而如坠万丈寒渊,骨髓都要冻裂成冰粉;时而又像被抛入焚天炉火,五脏六腑都在焦灼扭曲。
两种极致的痛苦并非交替,而是交织、撕扯,将他的神魂反复碾磨。
阿弃感觉自己碎成了千万片,每一片都在同时经历着冻结与燃烧。
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有最原始的痛苦感知,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冲击似乎减弱了一丝,又或者,是他的意识在极致的折磨中被迫适应了这种痛苦。
一些破碎的、属于外界的感知,开始断断续续地侵入这片混沌。
冰冷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嘴唇,试图滋润他如同被砂纸磨过的喉咙。
那触感……不再是纯粹反向的愉悦,而是夹杂了一种真实的、干渴被缓解时细微的刺痛感。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立刻被体内仍在肆虐的冰火狂潮淹没。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震荡的水膜。
“……脉象紊乱……冰火交攻……看造化了……”
“……参汤吊着……不能断……”
是那个谷医正的声音,还有……厉霆?
厉霆。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入他混乱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悸动。
随之而来的,是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是那句冰冷的“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他不准死”。
不准死……
一股莫名的、掺杂着恨意与不甘的力量,从那破碎的意识深处挣扎出来。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如他所愿地轻易死掉!
这念头如同微弱的星火,在无边的痛苦黑暗中摇曳,却顽强地没有熄灭。
他开始有意识地“捕捉”那些来自外界的、真实的感知。
比如,当柔软的布巾擦拭他额角的冷汗时,那布料带来的、细微的摩擦感,似乎不再仅仅是反向的粘腻“愉悦”,其中隐约掺杂了一丝……令人不适的粗糙感?
但那感觉太微弱,如同幻觉,立刻就被体内更宏大的痛苦交响曲覆盖。
又比如,当苦涩的参汤被灌入喉中,那温热的流质带来的,除了熟悉的、反向的恶心暖流之外,似乎还有一点点……真实的、属于药味的苦涩触感?
同样转瞬即逝。
这些细微的、正向的“不适”感,如同投入狂涛中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泛起便消失无踪。
但他的意识,却开始像趋光的飞蛾,本能地、艰难地去追寻这些微弱的信号。
痛苦依旧。
冰与火的撕扯从未停止,甚至在某些时刻会突然加剧,让他再次陷入意识涣散的边缘。
但在这无尽的折磨中,他似乎找到了一点极其渺茫的、可以称之为“锚点”的东西——那就是对外界真实感知的捕捉与分辨。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炼狱中煎熬了多久,一日?
十日?